“以后怎么样?”
“伊将朱仰竹骗上了包车,伊的职司已经尽了,故而陪送到海关路相近,伊便分路回自己家去。以后的事,伊一概没份。直到今天午后三点左右,伊在大新戏院和孙仲和会面。这是仲和预先约伊的,他的确曾应许伊两百块钱酬劳。不料他们见面以后,仲和推托没有现钱,约过几天给伊,又叮嘱伊这几天不要在外面跑,绝对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朱仰竹的事,不然他就不给钱。这一来阿采大不满意,认为孙仲和的目的既达,便想把应许的酬谢赖掉。阿采自觉上当,自然心不甘服。所以伊与仲和别后,便到桃源里去,想见见朱仰竹,准备挑弄些波澜,使仲和吃苦。原来那时候阿采还没有知道朱仰竹吊死的事。后来伊听到了这个意外消息,便觉得有柄可挟,就打电话给孙仲和,声言朱仰竹吊死的缘因,伊完全明白,仲和若不给伊三千块钱,伊就要往警厅里去告发。仲和似乎很惊吓,婉言向伊恳请,请伊不要着急,到晚上再给伊回音。到了八点一刻,伊第二次打电话,催仲和要钱,那就是你和伊接谈的。伊的供语也完全和刚才的话相同。”
我又问道:“伊当时既然答应就到孙家里去取钱,为什么又毁约不去?”
汪银林道:“据伊说伊确曾到过孙家,但伊走到后门口时,恰见有一个人进去。伊怕给人瞧见,故而重新退回。”
“伊可曾瞧见进去的是什么人?”
“伊看见那个人就是陆全。”
我诧异道:“陆全?但我们明明记得,陆全是从前门进去的。他还说那后门是他亲手落闩的,怎会得从后门进去?”
汪银林疑滞地答道:“正是,我也曾把这话向伊盘问过,也许伊瞧错了人。可是伊一口说定是那白发老头儿陆全。不过这一着也不难证明白。”
这晚上电话也像罪案那么有了波浪性。汪探长的话筒刚才挂上了五分钟,我这边的电铃又响起来。那又是那个派在孙家里守尸的毛探伙打来的。他告诉我孙仲和的厨子王寿玉已回去,言语有些支吾。他本是赶回家去看儿子的病的,又说他的儿子实在没有病。毛探伙觉得他不情不实,打了个电话到厅里去,厅中已将寿玉拘了去。
事情好像有进展了,但我仍看不到内中的底蕴。霍桑又仍不回来。我不禁暗暗纳闷而诧异。霍桑说是往孙仲和家里去搜索的,怎么要这许多工夫?莫非他又发见了什么证物,故而已连夜进行?
夜深了,室内外已完全沉寂。气候越觉寒冷,我身上的衣服也像失去了护体功用。窗外的狂风一阵阵怒号,夹着萧萧瑟瑟的落叶声响,使我的神经上感到凄绝。我越等越冷,室中既没有生火,实在再忍受不住。我和施桂说了一声,便先上楼去睡。因着一天的奔走,身体上很觉疲劳。我睡时非常酣适,竟连霍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曾觉得。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红日满窗。路上街车往来,隆隆声不绝。我取表一瞧,已是八点一刻。我起身以后,先走到霍桑榻旁一瞧,竟已空虚无人。但我瞧瞧榻上的被褥,知道他曾经睡过,这时大概又出去实施他的运动早课了。
我漱洗完毕了下楼,看见办公室中有一只黑色的皮包。这一定就是霍桑夜来的成绩。那皮包是纹皮的,约有一尺多高,六七寸阔,一尺多长,因着使用日久,边缘上已露出青白色。我把皮包翻侧一些,底的四角上果然有四枚污暗的铜钉。我又把皮包打开了,里面果真是些医生的诊察用品和药瓶之类,另外有一条青色围巾,显然是案中的要证。夹层的皮上还写着“朱仰竹”三字。
一会儿霍桑已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耳朵鼻子都已被寒冷的秋风吹得发红了。
他笑嘻嘻地说:“包朗,你做得好梦啊!”
我也笑道:“我固然贪睡,但你似乎也太勤奋了些。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早又出去?你睡了几个钟头呢?”
霍桑道:“我出去时已近七点,不能算早;昨夜我第二次回来,也只一点钟光景。我已足足睡了五个钟头。你岂不知道拿破仑每夜只睡四个钟头?大发明家爱迪生也只睡六个小时。还有……”
我忙摇手阻止他道:“好了,我不和你辩论。你何必引经据典?我问你,这一个皮包,你可是在孙家里寻到的?”
霍桑一边坐下,一边点了点头,伸手摸取烟盒。
他说:“我特地带回来给你瞧瞧,回头我得送交警厅里去归案。皮包底下的铜钉,你已经看见了吧?”
我应道:“是,看见了。这东西你在哪里寻得的?我怎么没有瞧见?”
霍桑道:“这是一种重要的东西,不比那围巾和绣垫相混,很容易失察。仲和当然不会也把它遗留在书室里。你的搜索范围只限于书室,自然不会发现。我是在他楼上的卧床后面的壁橱底上找出来的——那条围巾也已给藏到了壁橱里去。”
我点头道:“昨我不曾上楼去搜寻,一时也没有想到这一只皮包,我委实有些渎职。”
霍桑烧着了烟,笑道:“就是你所想到的东西,你也没有寻到啊!”
“什么东西?”
“就是孙仲和在昨天傍晚接到的那封挂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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