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你想银林这一次可又会走到错路上去?”
霍桑摇头道:“还难说。我们快追上去。”
“我们往哪里去追?你知道他的目的地吗?”
“知道的。他一定往海关路松柏里去的。……这里有一辆空汽车,快上车。”
我们跳上了车子以后,霍桑叫车夫赶快开。汽车在如飞地前行,我的思绪也同样地纷乱不定。我预料银林大概又疑错了人。他因着自己不敢深信,故而先自去试一下子,准备随后再通知我们。此刻他果真往孙家里去吗?他所怀疑的是谁?我不知道霍桑心意中的凶手究属何人。他们俩的对象可相同吗?起先我本希望一到警厅,霍桑便可和汪银林说明,一切便有着落。现在有了这一番波折,我的疑团不消说又要多忍耐一会儿。
我们到了松柏里口下车。霍桑首先进弄,一直奔向孙家去。走到门口,他忽又停了脚步,先引耳听听。他回头来向我摇手作势,似叫我不要声张。那黑门虚掩着。他举手把门轻轻地推开些,侧着身子走进去。我也默无声息地在后面跟着。霍桑偻着身子,蹑着足尖,走到厢房的东窗口,便蹲下了偷听,我也依样蹲下来。窗内本挂着淡黄色的纱帘,里面的人如果不特别注意,一定瞧不见我们。但里面的谈话声音却非常清晰。我暗暗欢喜,那声音果然是汪银林。
他说:“你还是老实说的好。这件事你究竟知情不知?”
另一个人回答:“我实在不知道。先生别冤枉人!”
那答话声音又不禁使我暗暗惊异。那就是陆全的声音。这是个赤胆忠心的老仆,起先曾竭力给他的主人掩饰。怎么会预谋这件凶案?汪银林当真又弄错哩。
汪银林又说:“我冤枉你吗?嘿嘿!假使没有什么隐情,为什么干那鬼鬼祟祟的事?”
“什么事?”
“昨夜你从菜馆里回来,为什么先从后门里进来窃听了一会儿,然后再退出去从大门里进来?”
“没有的事。我是一直从前门进来的。”
“你还赖,有人瞧见你的。那人瞧得非常清楚。你先在后门口立定了,探头做偷听的样子,接着才跨步进来。你还想赖得掉?”
书室中静了一静。霍桑向我点点头。我照样回敬了一下。其实不但他这点头有什么暗示,我不知道,连我自己的动作也是莫名其妙。
陆全停了一停,又连声说:“没有——没有这一回事!没有这一回事!那真是冤枉我的!”
汪银林忽冷笑道:“好,我知道没有实证,你一定不肯承认。现在证据都已齐备,只需在放大镜底下略略费些比对的手续,便可以完全明白。老实告诉你,刚才我向你要一杯茶喝,原是有用意的。你无意中已在茶杯上留下了两个指印,内中一个是大拇指。这指印对我很有用处呢。”
“你——你说什么话?你——你要诬陷我?”
“你轻声些。我来告诉你。我们已经查明,那凶刀的柄上和两只酒杯上面,都有同样的大拇指印。现在只需把这茶杯上的印子比对一下。如果相同,那便可以证实你就是杀死孙仲和的凶手!”
“哎哟!你真是诬陷我了!”
那老人的一声吼叫以后,接续的是杂乱的脚步声音。分明书室中的局势已经恶化,彼此已预备用武。
霍桑忽高声叫道:“别乱动!我来了!”
他挺直了身子,疾步跨进了客堂,用手推开了厢房的门,直闯进去。我急急地跟着进去,看见那白发老仆正握拳怒目地踏成了长三步。汪银林左手中执着一只茶杯,右手已经拔出了手枪,作一种威胁的对抗。那时我们要是慢一步进去解围,不知道会造成一个怎么样的局面。
霍桑婉声说:“陆全,你静一静。这态度不但与你无益,反有害处。汪探长不曾冤枉你。你不如老实承认了吧。”
我又不禁愣住了。不曾冤枉?霍桑也要他承认?承认什么呀?陆全当真是凶手吗?汪银林这一次竟没有疑错?
霍桑又道:“好吧,我来代替你说一说。昨天傍晚,你趁那厨子王寿玉外出过一次的机会,等他回来,便假说他家的邻居到这里来过,报告他的儿子病得非常厉害。寿玉得信后自然吃惊。你又怂恿他回去瞧一瞧,一面又说夜饭菜已经预备好,你可以代替他伺候主人,又允许给他在主人面前说一句。寿玉便赶回家里去。他住在南市王家码头,一来一回,至少须两三个钟头,那已尽够你行事了。”
银林也插口说:“要是你还想赖,寿玉的对证是现成的!”
那老人的姿态还是那么样子,但神气已变动了。他的拳头松弛了,眼睛也张大了。他呆呆地向霍桑瞧着,似乎霍桑的话句句都已中窍。
霍桑继续道:“简括些说,你要差开那王寿玉,无非想在谋杀你主人的当儿不被第二个人瞧见。是不是?”
老仆一听这句,他的拳头重新握紧了,又像要跳过来的样子。汪银林忙把手枪举起来。
他喝道:“你还想动?快坐下来说!”
陆全向汪银林瞧瞧,又瞧瞧霍桑。霍桑用不怒而威的神色向他点点头。老人顿了一顿,叹出一口气。他果然不敢再反抗,回身坐在一只柚木椅上,垂手丧气地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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