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同志拿来了何占彪的作文本。顾群看了几页,却完全不像那封信上的字迹。这字写得很漂亮,简直像个高中学生写的。作文的词句也很通顺,标点符号用得也较准确。
“是不是有点像,呃?”金主任很不放心地问道。
“不一样。像写这样的文字的人,就不该学文化啰。”顾群回答道。
“他是来这里才开始学习的。”女同志说。
“啊,确实不错。”金主任把作文拿过来看了一下,称赞道,“这个人的进步很不慢哪,呃。”
“你们这里有个白松亭吗?”
金主任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何占彪的作文本,没想到顾群又提出一个新问题,一时回答不出来,睁着两眼看着他。
“已经走了。”那女同志见主任没有答理,便对顾群说:“白松亭这人不负责任,常旷工,还闹待遇闹得厉害,领导拿他没办法。”
“档案呢?借一下……”
“管那一部分档案的那个同志请假回家了。”那女同志不等顾群说完,就回答了,说着还看了金主任一眼。
“柜子能开吗?”金主任问道。
“钥匙他带走了。”
“咳,你们怎么搞的!过了‘五一’开个科务会,告诉你们科长,我去参加。”金主任跟那女同志发了脾气。
这时,顾群心里明白在这里再找不到旁的材料了,于是站了起来告辞了。
信纸和信封
顾群从金主任那里空着手出来,可是他的助手在劳动局那里,却是很有收获。他已经按照顾群的指示,查阅过登记求职者的名单,发现了那个知道张德理的小名的求业司机白松亭的名字,还有地址。登记表上志愿栏中注着“该人曾在交际处当过司机,仍愿回交际处工作”。
顾群坐在汽车驾驶座上,听完助手的报告,默不作声,忽然笑道:
“愿回交际处工作!现在已经很明显,对交际处有特殊兴趣的不是那三个受信人,而是写信的这些家伙。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咱们一会就让他如意一下子吧。不然那家伙下步棋是不肯走的,我们也会等得着急。”
车子在白松亭的家门口停住了。一个女人蹲在门口刷着锅子。
“白松亭在这儿住吗?”
“是,是。”那女人稀奇地站起来看着他,一面下意识地用衣襟揩着手,“你们是……?”
“交际处来的。在吗?”
“在。”那女人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去说。
白松亭刚吃完午饭,看见客人进来,赶紧把碗筷收拾起来,向噘着嘴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叫道:“快拿开。”他忙着用手抹了抹桌子,把一条长凳顺出来,一边请客人坐,一边向他的女人嚷道:“为什么不沏茶?”他女人看他一眼就出去了。
顾群说明自己是交际处的,因为要雇用司机,从劳动局知道了他的志愿,特意来面谈的。
“用用用多少,少司机?”白松亭结结巴巴地说,有些喜出望外的样子。
顾群一看白松亭一张歪嘴,两道扫帚眉,他顺着头望下去,忽然注意到白松亭右手上缠着一层已脏得发灰的绷带。
“多少还不一定。你还能开车吗?”
“能能能。我是开开开了十多年车了,怎说不,不不能呢?”他歪着嘴笑着说。
“我看你的手包着,是伤了?”
白松亭这才明白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笑了一声道:
“这不,不要,要紧,是害疮疮,一个礼……拜啦,快快快好了。”
顾群点了一下头,便和白松亭细谈起来。他们从白松亭开车的履历、技术,一直谈到找寻另外的司机。顾群一边谈着,一面观察白松亭住的房子。屋里很乱,家具不多,只有一张桌子、两条凳子,椅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床头叠着两床打补丁的被子。那个小姑娘正站在那里静静地吃着她爸爸剩给她的饭。
白松亭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不住反复地吹嘘自己的技术和开车的历史。顾群望着白松亭那颇为自得的脸,说道:
“请你把这些写下来给我好吗?”
“当,当然好,好啦。”白松亭赶忙从床上抓过一个书包来,一下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桌子上。那个小姑娘瞪着两眼,看着她爸爸这样粗暴地对待她的东西,满脸不愿意,几乎要叫起来。白松亭根本没有睬她,随手拿起一个习字本,吱一声就撕下一张。他趴在桌子上,又顺手拿起一支铅笔,忽然迟疑了一下,望着包着绷带的手,咧了一咧歪嘴。
“这只倒倒倒霉的手,真真不方便。”白松亭咕哝了一句,没有抬起头来,又似乎不愿客人照顾他,一面很困难地开始写,一面又咕哝一句:“别,能能写了。”
顾群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到他的助手身边,一块儿把散在桌上的小姑娘的本子拿起来观看,很有兴趣地欣赏起来了。
“这是你画的吗?噢,真好。”
小姑娘已吃完饭,看见客人称赞她的图画,高兴了,怯生生地挨到顾群的旁边来。顾群的助手,递给他一个算术本,并说:“你看她的算术也不错呢。”顾群接过来,一面看着那横格子,一面夸奖着小姑娘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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