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八仙桌子,坐着黄济仁、卢昌茂、抱着婴儿的王桂英、王胡子、还有黄济仁的老婆。前后门上得紧紧的,又是个雨天的深夜,他们这个小天地活像是封了口的老鼠洞。
黄济仁欠了欠身子,举着一杯水酒:“为孩子的幸福,为王老先生的操心费神,为我们的事业,为蒋总统的健康,来饮干这杯酒。”
大家把酒杯举起,没有欢乐的气氛,但也没有丧气的脸色。王胡子慢慢地把酒举上嘴唇,水酒已润湿了毛胡子。
“通通通!通通通!”屏风外的大门,忽地有人敲打。
惊慌袭击着大家,酒杯一个个放下了。
“谁?”隔了些时,黄济仁的老婆若无其事地问。
“我。”是丁老板的声音。
“你怎么现在来?”黄济仁才答上腔。
“有重要的事报告你。”丁老板在门外说。
“明天来。”
“有重要事。”
“有什么重要事?”
“山上的人已不在啦!”
“哪里去啦!”黄济仁故意作假说。
“你开门,这门外怎好说话呢?”
黄济仁没奈,向大家摆了摆手,大家也都是老行当的人,会意后卢昌茂夫妇带着孩子仍回到夹墙里,王胡子向厨房里去。
大门打开了。丁老板进来后,还进来了庄科长、小马、杜队长、老好人及几个带枪的人,黄济仁的心突然像停止跳动似地,故作镇静地说:“丁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同志,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想装样。
“告诉你,我们是来找你,和找那个‘山上人’的!”庄科长严厉地说。
“黄先生,我已经……”丁老板低下头,垂着手站在一边。
“铐起来!”小马命令着。
“我犯什么罪呀!”黄济仁狡赖说。
“这有证据!”庄科长指着老好人。老好人把手中的电台捧出来,瞪着从不发怒的眼。
“这是从哪儿来的东西?怎能算是我的证据呢?”黄济仁仍企图抵赖。
“这是什么人?”一个公安员把王胡子拖到黄济仁的面前。
“他……他是我的亲戚。”
“亲戚?什么亲戚!”
“是……”他一时回答不来了。
“是姨表亲。”黄济仁的老婆搪塞着。
“好个姨表亲!那夹墙里的人,也是姨表亲了。为什么姨表亲藏在夹墙里!”庄科长蔑视地斥责着。
“这……”黄济仁看见大势已去,不说下去了。
“这,这就是你的姨表亲!”杜队长将卢昌茂夫妇拖过来。
“现在宣布,政府要逮捕你们!”庄科长拿出了逮捕证。
一辆中型卡车,连夜向省城开去了。杜队长和庄科长、小马分了手,他和另一个公安人员乘夜班的货车奔向萍矿。这是5月底的一个雨后凉爽的夜晚。
十 现出了原形
6月初,赣江的炎风刮起来了。
各机关都掀起了肃反斗争的学习。这一斗争逐步走向高潮,摆在庄科长面前的任务是繁多的严重的。新的案件特别多了,都要采取积极的行动,有的则要采取刻不容缓的最后行动。他按计划在百忙中要从卢昌茂的口里得悉李民的下落。于是,他放下了其他材料和文件,拿起了电话耳机。
“喂!带卢昌茂到我这里来,马上!”庄科长刚把电话耳机放下,有人在门外喊一声“报告!”
“进来。”
进来一个干事同志,他说:“取保释放的周德先,他要求见见你。”
“好,叫他来吧!”
那个又光滑又红润的秃鬓角的人,他投射着深深感激的眼睛,向庄科长鞠了一躬。
“庄科长.我现在要出去了。我说什么?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政府给我宽大的恩情,我永铭于肺腑,你对我的教育,我也深刻在心上,我出去后一定要以好好劳动生产来报答你。庄科长,乘这个机会,我特来晋谒,望再予赐教。”
“我希望你奉公守法,从事生产,协助人民政府做点事吧!”
是的,我一定协助!譬如上次我给你提到的那个卢昌茂,我一定留神在意。
“这个——”
庄科长的话没讲完,门开了,进来一个细长条的黑汉子。他端正的站立着。平静地看了看庄科长。突然他也发现了周德先。周德先也蓦然地看着卢昌茂。
“你们还认识?”庄科长随便地问了一句。
“认识?不,似乎没见过?”周德先又打量了一下这个细长条的黑汉子。
卢昌茂默不作声。
炎风吹进了屋子,大家都有火热的感觉。庄科长顺手在脸盆里,拧了一把手巾揩了揩汗,然后又拧了一个给周德先。最后在另一个水盆里又拧了一个给卢昌茂。
卢昌茂没有推辞,接过手巾,在脸上揩了几下。
“噢!”周德先把手巾放下,两眼盯住卢昌茂说:“你是昌茂!”这个黑汉子的脸上现出了许多花花糊糊的白道道。
卢昌茂开始莫名其妙,抬头看看四周,看看庄科长。庄科长讥笑地看着他。他低下了头,才发现手巾上染上了许多黑色,知道了他的伪装已被庄科长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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