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国侦探小说精选_任翔【10卷完结】(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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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报告时,并说:

  “那肉票还只十四岁的小孩,本人是他嫡亲的叔父。”

  老狐狸式的署长,对于这件簇新的绑票案,早已有所知晓,虽然事件的发生地点,并不在他该管区域之内,但前昨的各日报中,却都郑重地载着。并且他觉王玉亭三字的名头,在他耳内时常出入,知道这是本埠一个极有手面的绅士,不便拿出常用的嘴脸,慌忙地问说:

  “怎会寻见那匪窟?不是他们那里有信来吗?”

  青年大模大样,有点不耐,简略地答说:

  “不是有信,因为家有一男佣,名唤阿六,和这案件也有关系,昨日下午,那阿六已畏罪逃逸,今天这姓霍的朋友,和我们的另一男佣,无意中在富泽路的近段,见了那个阿六。他们急忙潜尾在后,一直跟到富泽路的二百六十八号,见他进了油坊,因而推想那匪窟,必在这油坊里面。”

  青年旋说旋指着身后的中年人,和那下人模样的人,又说:

  “恐怕那个阿六,也已瞥见他们,再迟一回,事情或有变端,所以愈快愈好。”

  青年匆匆地说着,语气急如贯珠,旁人很少掺言的机会,大概为了神经兴奋过甚之故,说话历乱不明。署长侧耳静听他说着,神情有点惶瞀,心中暗忖:寻常的绑票案,事主方面,为了维持肉票的生命安全起见,大都不愿兴师动众。这种情形,差不多已成为奈端的定例,而这一案却独出例外,委实令人可异。转念时,正想启口问得详细一点,不料青年已露出一刻不能再延的样子,铁青着脸,似乎警告他说:

  “哼……你不要在噜苏。万一事情有了变卦,我回去告诉了我们哥哥,那责任是要使你负的!”

  青年指手画脚竭力催促,右手无名指上,一枚六七克拉的钻石指环,光华随着他的说话而四射,引得警长的两眼,不禁也发出光来。他觉眼花有点缭乱,同时心头也有点缭乱了。一时,他忽念及某项问题,觉得事情不能再怠慢,于是也不想再问,马上准许青年的请求,派那名侦探长和一名巡长,四个武装巡警,随同这三人一齐出发。

  署前停着的那辆汽车,车身虽是很大,可是容纳不下十个人。众人一拥而上,有两名巡警,只好攀立在踏脚板上。喇叭呜呜的几声,车子已如飞地驶动,向富泽路进发。

  在车子里,这华服青年王石亭,和那位侦探长并肩坐着,一路还把肉票被绑时的大略情形,告知这位探长先生,所说和报上的记载,并无什么出入。末了却说,此次能够马到成功,救出安全的肉票,一注极丰厚的报酬,他是可以预先担保的,那位探长先生听了,便觉十分高兴。说话时,车子已驶到那条冷僻的富泽路口,忽见坐在侦探长左面的那个中年人,霍地从车中直站了起来。原本他是默然绝不开口,好像入睡一样,此时眼珠一阵转动,略露一种干练的精神,伛下身子,吩咐前面汽车夫道:

  “快些停车……快些……”

  当下,轧轧的一阵响,车机便立即停住。中年又高声向车内的众人说道:

  “来……下去吧……就在此地下去,不要惊动那些东西……”

  说时,脸色沉着,挟有命令的声气。他一面首先举足跨下车去,一面远远地伸手指着道:

  “你们看见吗……那家油坊就在那边。”

  中年的随说随在怀中很迅速地掏出一支绝小的手枪,看了看,旋又很迅捷地藏入袋中。那侦探长和巡长见状,不禁有点讶异,静念:怎么这人也有这东西?还没启齿,同时,中年的已含笑说道:

  “兄弟现在保卫团中服务,这小玩意儿,不是不能少的吗?”

  巡长和侦探长,方觉释然。

  这门牌二百六十八号的小麻油坊,是个一开间的店面屋子,破旧的小柜台前,有一位先生,在那里打盹,两名小伙计,却在里面,很忙乱的,不知工作些什么。另有一匹驴子,绕着一个石磨,正自举行无终点的长距离赛跑,大约慈悲的主人,因它身上瘦得可怜,所以使它运动运动。一时这安静而又狭窄的小天地中,忽然蜂涌般地闯进许多恶狠狠的人来。柜台上拜访周公的那人,瞌睡虫儿,早已吓得打道回衙。两名小伙计,惊得直跳,见中人手内都有火器,以为强盗来了,他们这件可怜的屋子中,别无值钱之物,唯有那匹驴子,乃是老板唯一的资产。他们吓慌了手脚,急的只顾解放驴子的束缚,驴子莫名其妙,于是也惊得嘶声乱嗥,一时扰乱成一片。

  中年的抢在最先,忙不迭向他们摇手,阻止道:

  “不许闹……不干你们事……”

  小伙子见说,喉口立时宣告戒严。一面这中年的,便吩咐下人模样的那人,守在楼下,不许这些人走动或自相惊扰,一面回身向那些巡警们打个招呼,自己已找到楼梯,轻轻地掩上楼去。第二个便是华服青年,余人也都轻随着。

  楼上也由板壁划分为前后两间。此际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那先前住在锡寿里二弄四十七号中的全班人马,一个不少,完全在着。踏上楼梯,那板壁后面的一间中,有两个铺位,室中人都还高卧未起。阿六哥和长脚金宝,以及那英雄式的酒甏阿毛,这三位死猪般的睡在一张铺上。另有一张较大的床,床上睡得也是三个,却是老牌美女,和一个魁伟的中年汉子,大概就是那所谓老大,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妇。一室之中,鼾声起落不绝,听着使人害怕,料想这时候,外面小小开上一仗,还不至于打扰他们的甜睡。尤其老牌美女,正自做着很满意的美丽之梦,梦见他们的老大,逼着那小财神,写信回家,要五十万两现银取赎。洋码还不行,定要现银,还得依海规银两的算法,全数折兑成钞票,一次交足。对方真漂亮,非但不折不扣,说是情愿出一百万,于是伊的牙齿缝中,也有了笑意。这是他们预备要在今日实行的大问题,慈祥的梦之神,恐怕疯人院中增加主顾,故而使伊先在惝恍迷离的境界中,先行尝尝美满的滋味。梦境的变迁很快,一会儿,老牌美女又好像自己已成了一个豪富的太太,并在一家最新式的制衣公司中,做了一袭十七八岁女郎穿的巴黎时式舞衣。因而逼着这老大,陪伊同进蓝狐饭店去跳舞,当时便有一百多个男女佣人,同声称伊“太太”,问伊今天想驾何式的汽车。美丽的梦做到这里,楼下不识趣的长耳先生,恰巧嘶声唱着京调,老牌美女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点奇异,迷迷糊糊地想:咦?不是说驾汽车吗?怎么有驴子叫?哦,对了,驴子拖汽车,或是近今最新式,最时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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