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禁叹息道:“知识本像一把利刀。知识发达了,若是没有道德的力量来辅助控制,那本是极危险的!”
霍桑在收拾纸笔。我走到窗口去。江面上夜景并不动人。因为天空还在黑云的控制下,光明失了势。没有月,没有星,只有帆船上三三两两的灯火。
我回身过来:“霍桑,这件事你准备怎样对付?”
霍桑走近我的身旁,低声说:“我有办法。你别发愁。”
“办法怎么样?能不能告诉我?”
他迟疑一下,才说:“方才我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所以拟成了一个具体的计划,但是此刻还不便宣布。你姑且耐一耐,不久就可以明白。”
老脾气。我自然也不能不忍耐。
我又问:“那么刚才你我分别以后,你究竟到哪里去的?”
霍桑简短地答道:“江边啊。”
“这个你已经告诉我。你在江边干什么?”
“我在江边一片茶馆里闲游……喂,你可曾会见朱雄?”
他既然有意岔开,我只好知趣些。我正要把朱雄陪我游杏林寺和他提起的绑架案的事告诉他,霍桑忽又摇手阻止我。
他道:“你慢些讲。我们先得把房里的血迹收拾干净,再叫人送晚饭进来。我的肚子饿得很。”
我道:“你想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吗?”
霍桑道:“我想还没有。我不愿让别人知道,免得再惹出无谓的骚扰。”
我不再多说,取出几张废纸,着手抹拭地板上的血。霍桑也帮着将纸屏、椅、桌等物各归了原位。我走出去喊一个茶房进来,叫他预备晚饭。那新茶房是个瘦长子。霍桑问他李四怎么样,现在在什么地方。
茶房答道:“李四走楼梯跌伤了腿,向账房请了半天假,现在躺在他的房里,我是替他的。我叫姚纪才。”
霍桑向我瞅一眼,似暗示李四的嘴还算紧,不曾把这回事说出来。
他又说:“李四服侍我们很周到,稍停我要去瞧瞧他。他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替工道:“就在大楼梯底下的一间小间里。”
夜饭的景况也和午膳差不多。霍桑仍不失他的常度。我还是打折扣,只吃一碗饭。饭罢以后,霍桑才和我继续闲谈。但他只问我会见朱雄的事,听到了绑案的故事,也不加一句批评。他的探案的手续怎么样,还是绝口不提。我心里虽然纳闷,可是又不能勉强他。我们都静默了,彼此吸着纸烟。霍桑兀自低垂着头,不做一声,似乎在深思。他连续烧尽了三支纸烟,忽然仰起身来,向他的手表上瞧一瞧。
他说:“九点半了。我去瞧瞧李四。你等着。”
他独自下楼去。约有十分钟光景,他又回到房里来。我便问他李四怎么样。他的答案很简单:“好多了。我下去时.他正在房里踱着。”
他说完了,忽关上房门,先将身上的府绸裤脱下了,又走到床后去,从箱子里取出一套黑布的短衣。唉,他要化装了!干什么呀?他闭嘴。无言地将那黑衣穿在身上。
我禁不住问道:“霍桑,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一点不让我知道?”
霍桑踌躇了一下,走到我的身边,附耳说:“声音低些啊。我老实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擒凶手破案!”
我跳起来,瞧瞧他的脸,沉着而严肃。可是我还有些半信半疑。擒凶手?这么容易?
我低声问道:“霍桑,你的话当真?”
他回头道:“自然真。我立刻就要走哩。”
他的装束渐次完毕,最后换上一双橡胶底的球鞋。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他的一支手枪和地图、电筒等应用物件一起放在他的袋里。
我耐不住地说:“那么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摇摇头:“不,现在你还不能出去。你必须留在这里。”
“为什么?”
“你姑且别问。你让电灯亮着,不时弄些声音,别叫人知道我已经出去。”
“这又有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有,可是你总懂得,眼前这个时候不是可以坐下来跟你长谈的时候。”
“你在这里人地生疏,夜里又怎能干事?”
“你放心。我决不会盲目地乱干。”
“你的计划已经布置好了?”
“虽没有布置完全,但进行的步骤都已决定。好在我随时可以通知杨凡通,请警察们帮助。万一有意外的缓急,我可以打电话给你。你慢些睡。不要开门,也不要离开这房。总以小心为是!”
一个囫囵的谜团,我当然吞不下。可是有什么办法?吞不下也得吞下去!我除了勉强答应以外,找不出第二条路。
霍桑又拿出一顶破旧的草帽,随意地往头上一套,随即轻轻地开了房门,先探出头去张一张。
他回头过来,说:“我走了。你耐性些,静听我的好消息!”
他不等我的答复,把右手扬一扬,斜侧着身子从门隙中一溜烟地走出去。
七、夜行
我把房门关上了,下了插闩,又把电灯熄灭了一盏,然后走到窗口的藤椅上坐下来。
夜虽未阑,人声已渐渐地宁静。雨后的空气很清新,炎热也消失了威力。江面上的灯火还是明灭不定。凉风挟着波涛的冲击声音一阵阵送进窗来。我的思潮,也像江中的怒涛经过了暴风,突然地汹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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