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另外跟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也是认识的;都是老爷的好朋友。其中的一个是纱业巨子;另一个是药业巨子。总之,这两个人也都是在这大都市中常常做些证婚与揭幕等类的“荣誉事业”的大闻人;不但两个人认识他们:多数上海人是连他们的骨头变成了灰也认识的。
奇怪!两位大闻人为什么步着一个盗匪的后尘呢?
事情是越弄越可异了!
等这一队人物将要踏上汽车,阿荣阿根方始辨认清楚:中间这个被簇拥着的家伙,并不是他们所追随的匪徒。细看面貌的轮廓,仿佛像他们已走了一整天的老爷。可是身上的西装,皮鞋,还有那条红领带,竟和那个盗匪完全一样。咦!老爷为什么要装扮得和盗匪一样呢?
而且,老爷脸上的胡子呢?
那辆汽车满载着一车子的神秘急驰而去。这里,留下了阿荣与阿根,睁大着眼珠站在人行道上做梦,正像他们的老爷——我们的闻人余慰堂先生——在隔夜所遭遇的情形一样!
那两个惊奇很发呆的人,他们当然不会在人行道上发着一整夜的呆。所以,不久他们就在议论纷纷之中回到了公馆里。可是回家以后,他们依旧不曾打开那个神秘的闷葫芦。他们只在众人口里,得到了一些零碎、纷乱而又模糊的消息,这消息像是某时期中报纸上所载的消息一样,简直使人越弄越糊涂!
有的说:老爷回来的时候,那种疲倦简直难得看见,所以一回来就睡下了。
有的说:老爷和人吵架,所以昨夜在警署中被关了一夜。
有的说:老爷犯了什么罪,今天是交保出来的。
有的说:老爷为打抱不平,昨夜曾开枪拒捕。
有的说:老爷是由警署里的人物,从绑票匪的手里救出来的。——那个匪首已经抓住了。
有的说:……
总而言之,这是怎么一本账?这连留守大本营的太太,连迎接老爷回家的两位少爷,连送老爷回来的两位闻人,连警探人员,甚至,连老爷本人,都有点说不上来。
真的,他们中每个人,都只能说出这事件的某一部分,而无法把这整个的“Trick”(恶作剧)加以详细说明。
写到这里,故事是完了。我似乎又可以把我的患肺病的钢笔搁下来了。
但是读者们说:不行!你只说明了这故事的外表,而没有说明这故事的内容!你应该把幕后的一切,指出来给我们看。
好吧!我就把幕后的事情说给你们听。
其实呢,说出来也像氢氧变成水一样的平淡。原来:我们的主角,——闻人余慰堂先生——所遭遇的事情,其前半,那位匪徒先生在余府上已完全说明;他所说的一切,的确丝毫不假。当时,余先生在那只鱼肝油的样瓶里面,嗅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当然是麻醉品,这东西的性质非常剧烈。我愿意保严这个秘密以待我自己在不能以笔墨维持生活而准备跟“吾友”下海做强盗时自己应用。所以,我不准备把它的名目说出来。——之后,他就被那个犹太人的代表和另外一个人,从他的新公馆里,用老虎车装死猪猡的方式,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当然是匪徒们的巢穴。感谢匪徒们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让他漂亮漂亮,代他施行了些返老还童的手术,——这手续包括免费的理发和修面。——他们把他由中装改成西装,由缎鞋换上皮鞋,使他以另外一个强盗面目与世人相见。——此外,他们又在他的衣袋里面,放了一支手枪,让这位有身价的人物,随时可以防防身。却不防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居然也会藐视法律,做出开枪拒捕的事来。
总而言之,以上的计划,又是我们这位神秘朋友特地和现代绅士们开开玩笑的一个新鲜杰作。——这里,我们始且尊重这位神秘朋友的意见,就称他为费太敏。
当时这个费太敏,既用速成方法把一个绅士改造成了强盗,一面他又指使一个向来和警署方面很熟悉的眼线,特向嵩山区警署告密:就说那个红领带的家伙,将于今晚几点钟到几点钟,出现于霞飞路的某段,而有所动作。在警署方面,听说这条捉不到的大鱼将要入网,当然不肯错过机会。而同时,这费太敏却用一辆汽车,就把他的代表人,准时送到了那个预先指定的地点。——霞飞路的某一段。——并亲自扶他下车,准备让他进网。
在事前,费太敏还怕余先生在鱼肝油瓶里所受到的药力有点不够。因之,他曾提早实行他所许诺的“优待”,给余先生施行了一次注射的手续。那种注射剂,能使人在短时间中,完全失去记忆。——这是一种什么药品呢?这也因为有关我们那位神秘朋友的“商业上”的秘密,当然,我也同样不能加以说明。——于是,我们的主角余先生,就在这种情形之下便遭遇到了一件任何人都不曾遭遇过的经历。
不过,读者假使要问:当时的余先生,为什么要走进那家咖啡馆里呢?这里面,似乎有些时间上的错误,以致临时造成了一个新的局势。原来:费太敏亲自送他的代表人到达指定地点时,因为谨守时间信用,竟比警署人员先到了许多时。那时“买主”既没有光临,却让他暂时感到了囤货无法出笼的困难。他又不能把这囤货久露在街面上,而使货物受到潮湿。无可奈何,他只能把它送到附近那家咖啡馆中,暂时安放一下,以等待买主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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