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走进那幢屋子里去?”
“没有。”
“出来呢?”
这边还是摇头。
“那么,”歇夫说:“你陪我到阳台上看看去。”
说时,他从他的黑色皮包里,取出了一件什么东西,藏进了衣袋。黄令德依着他的话,把他领上阳台,悄悄地把那个怪异的楼窗指给他看。
那五幢屋子照旧沉浸在深黑色的寥寂中,一丝光、一丝声息都没有。歇夫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具孩子们玩弄的橡皮弹弓,扣上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觑准了第五幢屋子的楼窗,一弹子打了过去,他的目力很好,当的一声,那弹子分明打中了那屋子的落地长窗的玻璃,可是,对方的窗子里,一点反响都没有。
黄令德在黑暗里愕然望着他,刚要说话,可是歇夫第二弹连着又向那边打了过去,这一弹打得比前更重,听声音,几乎把那落地长窗的玻璃也击碎了!
奇怪,对方依旧寂然。
歇夫默默地回进屋子,黄令德跟着进来,顺手掩上了阳台的门。歇夫在一张安乐椅里悄然坐下来,烧上了一支土耳其纸烟,露出了沉思的样子。黄令德说:
“这里备有巴西咖啡,很够刺激的,歇夫,要不要为您煮一杯?”
“不必。”歇夫摆摆头。
他吐着烟圈,思索了一会儿,他把烟蒂抛在地下,踹熄了。站起来说:
“来,令德,跟我走。”
“到什么地方去?”
“北冰洋!”
在这个红领带集团中所收容的小撒旦们,大都有些小聪明。黄令德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北冰洋是指什么地方,于是不作一声,跟着就走。
临走,歇夫从他的外科医生的黑色皮包内,取出了一圈细而坚韧的绳,交在黄令德的手内,他自己又取出了几件外科医生的必要用具,揣进衣袋,却把皮包留在小楼上。
他们悄然走出小楼,悄然锁上了门。好在钱锦清回来,他是有他自己的钥匙的。
走出门外,踏上了寥寂的路面,这就是钱锦清所说的那条Milky Way,现在,这美丽的银河并不美丽,周围黑得可怕。歇夫向那五幢屋子巡视了一遭,他向黄令德轻轻地说:
“你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他独自向屋子里的后方兜绕了过去。约摸过了五分钟,他又从黑暗里钻出来,站在黄令德的身旁说:
“据我看,这第五幢的屋子,里面可能没有一个人。”
“那不会吧。”黄令德在黑暗中说。
“那么,”歇夫咕噜着说:“我们不妨小心点,别打扰了人家的好梦,一个人的睡眠是要紧的。”
“我们预备怎么样?”黄令德问。
“上楼!”歇夫简单地回答。
说完,他从黄令德手里,接过了那圈细而坚韧的绳,把它抖开。这绳的一端,系有一个特制的钢钩,说得清楚些,这是一种特地为做贼而预备的绳。歇夫把这绳子拉出一小段,把这钩子挥了几挥,然后,身子略向后退,他从黑暗中觑准了阳台上的一根柱子,一松手,连钩带绳飞掷上去,绳子在柱子上绕了一圈,这钢钩在绳子的本身上自动扣住了,这是一种夜间职业者的小小技巧。
他把悬挂下来的绳子用力拉了拉,觉得已经可以支持一个人的体重,于是回过头来,悠闲地说:
“每个人都该练习练习绳技,至少,在遇到某种危险的时候,那很有些用处哩。现在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黄令德想起了方才窗帘上的那片庞大的黑影,他有点迟疑,但是对方立刻说:
“好吧,先看我的。”
说完,他双手拉着绳,身子一耸,两腿一蜷,像个结网的蜘蛛似的,双手交替,缘绳而上,一下,二下,三下,他已攀缘着这绳子而跨过了绿色的栏杆。
他站立在这狭窄的阳台上,向星光之下的黄令德在招手。他的态度真悠闲。
一会儿,第二只小蜘蛛也照样缘绳而上,这小蜘蛛在越过那绿色的栏杆时略略有点喘息,这大概是修养不够的缘故。
歇夫收起了绳,依旧理成一圈,交在黄令德的手里。黄令德在黑暗中担心而喘息地问:
“歇夫,你以为这窗子里真的没有人?”
“我以为如此。”歇夫的语声,镇静而自然,他并不曾过于压低他的音调,却像在茶室里任意谈话一样。
这时,他已从他漂亮的西装衣袋里,取出了他的外科医生的用具,用悠闲的手法撬那长窗,眨眨眼,玻璃已被划碎,窗闩已被拨开,他的技术简直跟贪官们的捞钱,交际花的飞眼风,一样娴熟而可爱!
他把那两扇落地长窗轻轻推开一道缝,挨进身子去,伸手揭开了白色的窗帘。
一面他在悠然地吹着口哨。
黄令德携带着一颗跳跃的心,蹑足跟踪而进。
那位红领带的贼绅士,从他无所不备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具小型的手电筒,把雪亮的光圈,向这屋子里四面照射过去。
至少,在这片瞬之中,黄令德的一颗心,更增加了惴惴不安,他在想:万一屋子里有人,那将怎么样?但是,歇夫料想得不错,光圈中,照见过屋子里果然没有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任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