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杖是北平的特产,圆径比较双毫币的面积阔些,黑漆很光亮,杖的一边还有细银丝嵌的一首五言绝句,附着上、下款。半年前霍桑旅行到北平去,趁便解决了一件鲁姓家的疑案。案中的当事人特地定制了这根手杖,送给他作为纪念。霍桑非常珍视它,逢到有什么特别宴会,方才取用。这一天他似乎预料到这件复杂的血案已到达结束时期,他正像赴盛宴一般地把这手杖带了出去。
霍桑到警署的时候,已是九点二十分。殷厅长恰被急电召到省会去。汪倪两探长也还没有销假。举行公开指认的事,仍由余署长主持。他早已把疑案中的有关系人解到总署。他正很急切地盼望着霍桑,一见他进去,恰像一个失乳的孩子骤然看见了母亲。
他说:“霍先生,你来了!我等得很心焦哩。”
霍桑微微笑道:“昨夜里我不是和你约定今晨十点钟叫陈大彪指认吗?时候还早,你何必着急?”
“我就为着不明白你的用意。昨夜里陈大彪既然说认得出凶手的面貌,尽可以连夜叫他指出来。即使他想放刁,我们总也有法子叫他说明白。你怎么要等到今天才叫他指认?”
“你别冤枉他。他不是放刁,是有所顾忌。我所以并不催逼他,也当真是有用意的。”
“喔,什么用意?”
“有两层:第一,我怕走了风声,不如调齐了一干人,让他当众指认,比较稳妥些。第二,物证还没齐备,我还得分头搜集。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我都不曾虚度。”
“你干些什么?莫非还有什么特别工作?”
“是。我又跟几个人谈过话,又验过几个人的指印。”
“哪几个人?”
“人不少。徐楚玉,潘爱美,马杏生,戚福,胡少山;还有杨一鸣,贾三芝,陈大彪。”
“那么你已证实了没有?”
“唔,差不多了。现在我问你,我请你准备的,都已办妥了没有?”
“完全办好了。这案中的嫌疑人都已带在外面。王百喜和周文柏医生也都请到;广寒舞场的侍者马杏生也给传来了。不过那舞场经理胡少山,我们虽打了两次电话,此刻还没有来。”
“那么你再打个电话催一催。”
余桐迟疑地说:“我怕电话不大有效果。要是这个人你认为有关系,不妨派两个弟兄去抓他来。再耽搁下去,他不会跑掉吗?”
霍桑摇摇头:“我想他不会跑。你用不着大动干戈,再打个电话行了。”
余桐搔搔头,走到电话机前去。他还没有把握着电话筒,一个警察走进来。
他报告道:“戚福来了。”
余桐惊奇地问道:“戚福?是不是广寒宫舞场的看门人?”
霍桑忙接嘴道:“是。”他向报告人说,“叫他在外面等一等。”
报告的警卫退出去。余桐把诧异的眼光瞧着霍桑。
“这个人你没有叫我传他。他怎么自己来了?”
霍桑道:“我叫他来的。我关照你以后,又想起了他。”
“这看门人难道也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还有一个,陈大彪的同党张小黑,你可曾把他找到?”
余桐皱眉说:“还没有。我们昨夜一面派人守在河西路匪窟附近;一面又到各处押当里去调查,据说都不见那钻石指环的发现。这个人也至今没有下落。”
霍桑也只皱皱眉,不再表示什么。余桐打电话的结果,胡少山不在家中,也没有到舞场。余桐有些着急,认为他已溜跑了。霍桑仍维持他原来的见解,只叫他把审问室布置好,让一行干系人都挨次坐定。
十点过五分钟时,胡少山果然也赶来了。他说他去接洽一个舞女,预备抵补柯秋心的缺,所以一早就出去。霍桑约略和他说了几句,便请他在嫌疑人的座位中坐下。审讯室中照例有听差警卫和录供的书记。那一排嫌疑人座共有十个座位。除了杨一鸣,潘爱美,贾三芝,徐楚玉,严小莲,五个人,还有临时请到的王百喜,周文柏,胡少山,马杏生和戚福。
余桐首先站起来向众人报告:“这件柯秋心的案子已引起了全上海人的注意。我们警署方面固然负了全责,就是在座的诸位也都因此感到不安。现在好了。昨晚上我们得到了一个证人。他是眼见这凶案发生的。所以凶手是谁,只要经他一指,立刻就可以证明了。”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大家虽保持静默,可是这静默是难堪的。余桐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光像闪电似的在那十个直接或间接的嫌疑人的座中瞟了几瞟。他觉得有好几个人都有些出于意外的样子,尤其是那个胡少山和周文柏,面面相觑地更加显得不安。霍桑坐在近门的一角。他的视线也同样活跃,不过并不像余桐那么露骨。
余桐继续道:“诸位请注意。今天请诸位来,并不是说你们都有嫌疑,但为着急于查明这案子的真相和解除你们诸位的不安,所以暂屈你们坐一下子。我想在五分或十分钟内,这案子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完全没有干系了。”他扬一扬手,向站在室门口的两个警卫发令。“把陈大彪带进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任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