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雄仍在暗中注意,继续着报告:“那人还在十分注意地看夏先生……他仰面看什么呢?他又看夏先生……不好!他看到我了,我暂时要避开眼光。”停了片刻,文雄再偷看,又报告:“那人招手,不知道在喊什么人……哦!他喊堂倌,堂倌去了……他和堂倌讲话,他用手指夏先生呢……堂倌点点头,面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懂得那人的意思了……堂倌向我们这里走过来了,那人用手支着腮旁,斜着面孔看夏先生呢……那人……”
堂倌果然走来,站在夏华旁边,笑容可掬地问:“先生你贵姓?”
夏华放下手中的筷子,身体向后仰着,反问他道:“是哪一个叫你来问的?”
堂倌很不自然起来,支吾着说:“没有什么人叫我来问的,我自己来请教请教,你先生贵姓?”
夏华板起面孔,严厉地斥他:“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什么人叫你来打听我的?你要是不肯说,我把你带到司令部去!”
堂倌经不起这一恫吓,一恫吓就慌忙把真话说出来:“原来你先生也是司令部的。要问先生尊姓的人,就是那一位路先生。”堂倌用手向后面指一指。
夏华借着他这一指的机会,回身转面,向后面那位路先生一看,大笑着站起身:“啊!路英风兄吗?想不到在此相会!”夏华忙走过去。
那黄呢中山服的路英风,也惊喜着站起来,和夏华热烈地握手:“果然是夏先生!我越看越像,真想不到,什么风吹到此地来?”
夏华拖着路英风,走回自己桌旁,招呼郭中、文雄,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位路英风兄,就是前年夏天,我们所办的‘奇异歌声’案,案中的主角。”
三人都热烈地握手。郭中道:“是的,前年夏先生破‘奇异歌声’一案,那时我不在上海,所以不认识路先生。”
文雄道:“路先生送给夏先生的照片,到现在还挂在夏先生的卧室里,我常常看到,所以我今天看到路先生,很觉得面熟。”
“无论如何,”路英风以他的陕西口音答道,“一回生,两回熟,其实我同郭先生、文先生可以算得很密切的神交,夏先生不是吗?”
夏华关切地问:“嫂夫人好吗?”
“托福,谢谢!去年已经养了一个小壮丁了。他也时时感念到夏先生。来来来,大家坐下来!”路英风坐在郭中一并排:“夏先生到此地来,是来探案的吗?”
夏华笑着说:“秀才放鸽子——非也!我们自己放了自己两星期的假,到此地来旅行游玩一番,调剂调剂,疏散疏散,没有任何工作。”
路英风向前俯着,胸口贴在桌边,目光炯炯地望着夏华,狡猾地笑道:“夏先生简直和凶案结了不解之缘。夏先生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发生凶案。”他说着,忽又改口道:“不,不是这么说,这么一说,倒把夏先生说成了一个江洋大盗了,那实在太抱歉!我们反过来说吧,什么地方发生凶案,夏先生就会到什么地方来,夏先生说对不对?”
夏华连忙摆着双手:“我的好路英风,不要再往下说吧!要再往下说,就要说出麻烦事情来。你这句话里,明明表示此地又发生什么凶案。谢谢你,我们三个是为了旅行游玩而来,决计不希望什么枝节意外破坏我们的兴致,请不必再讲下去。”
“行,我绝不再提凶案两个字。凶案两个字,真是足以破坏游山玩水的兴趣的,这还不行吗?”路英风笑着顿一顿,继续道:“我们改用‘奇案’两个字好不好?”
“不必,多谢多谢,任何案,不敢领教!”
“也行,我们就不说案,现在讲给夏先生听一件怪事,‘怪事’这两个字,总可以了吧?”
夏华望着郭中、文雄苦笑:“路先生努力同我研究修辞,妙透!”
“就算是修辞,”路英风强调着,“修辞修得好,反而可以增加兴趣,要是夏先生认为‘怪事’两个字还可以马马虎虎过得去,那我就要开始讲这件怪事的经过了?”
文雄道:“路先生讲是不妨讲一下的,要是想照顾夏先生的生意,那还在夏先生接受不接受呢!”他把眼光移转到夏华面上。
郭中笑着说:“士杰第一个动摇了!”
路英风道:“还是文先生痛快!夏先生,我开始报告,好吗?”
夏华苦笑着,点点头。
路英风开始报告他的“怪事”,他把身体坐直,向三人扫视一周:“怪事是这样的:我们军队里,有一个班长,名字叫马连和,是一个极其忠实勇敢的同志,连军长对他都有很深刻的印象。在十天前,他被排在虎头崖下面,落星岗上站守岗哨,到下午四点钟,有一排士兵去换班,这马连和不在岗位,当时这一排士兵都大声喊唤,喊唤很久,没有应声。忽然发现马连和身上所带的装防毒面具的圆筒,弄在一条山缝里,筒里防毒面具没有了。司令部得到报告,马上派出去一连人,到处寻找,始终不见。第二天又找不到,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说他开小差,私逃了,那是绝对不会的,司令部里任何人,连我在内,都肯为他担保这一点。说他被虎豹叼去,他失踪又在白天里,本山上最近并没有虎豹。而且他身上还有卡宾枪,很可以抵抗任何侵害。为什么一个人会凭空就这样失踪,连个尸首都没有?岂不是一件大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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