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肯定只有这两次。”副书记说。“其他时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我们都’,”司徒川摆摆手,“这种说法有点笼统。”
“是这样的,”教育局局长比画着说,“其他时间,要么是我和他在一起,要么是他和他在一起,要么是三个人在一起。”
嗯,还是搞过教学的人说话有条理。
“还有个问题。”司徒川简直是不厌其烦。“这几天,耿春江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具体说,他的音、容、笑、貌,是否有过什么让你们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连川人又一次皱起眉苦苦思索。忽然,教育局局长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的光。
“郭书记,”他不知不觉压低了嗓子,“前天,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好像有点……你听到他咕咕哝哝没有?”
“嗯,对呀!”副书记张大了眼睛。“我也听到他咕哝了,还叹了一口气。”
“他咕哝了什么?”杜鹏忍不住插嘴问。
“好像……”局长拿不稳地说,“好像是咕哝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还名字!
司徒川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三张单人床,站起身来。
“耿春江睡的是哪张床?”
“靠墙的那张。”局长说。
“中间这张床是谁睡?”
“我。”局长又说。
“好,这样办。”司徒川指指耿春江的床,“请你躺到他的床上去,学学他当时的动作,学学他的咕哝声、叹气声,总之,尽可能学得像他。”
唷!这一手,两个连川人肯定是头一回领教!
“他……”局长惶惶然地站起身来,“他是脱了衣服的,当时屋里都关灯了。我现在也,也脱?”
“不用脱。”司徒川十分严肃,“只要躺上床去尽可能逼真地模仿他一下。刚才你说屋里关了灯。屋里的灯关了,走廊上的灯没关吧?以我住旅馆的经验,一般来说,走道灯是不关的。”
“嗯,”局长老实巴交地点着头,“走廊上的灯是没关。”
“那么,屋里隐隐约约还有点见亮?”
“对,门上小窗户透了点亮进来。”
“可以看到他在床上的身形?”
“嗯,他盖着被子,模模糊糊的。”
“好,”司徒川指指耿春江的床,“请你躺上去学一学。唔,干脆这么说吧,表演,你就好比是耿春江,明白吗?这很重要!”
好家伙!杜鹏搁下本子和笔,肚子里叫:表演?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当演员的料!
局长坐到了耿春江的床上,弯腰解鞋带。
“不用脱鞋,”司徒川微微一笑,“服务员看不见的。”
“床要蹬脏了。”局长苦着脸。
“没关系!”司徒川挥挥手,“不要被这些细枝末节误了正事。”
于是,局长穿着皮鞋上了床,白床单立刻就弄黑了一块。
别说两位侦探了,连县委副书记也看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老局长打开被子盖在身上,先是平躺着一声不吭闷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朝着墙壁翻了个身,在翻身的同时发出了相当含糊的几个字音,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叹息,随后又是一声不吭地闷了好一阵。
表演结束,局长迟钝地掀起被子慢慢坐起身来。有意思,才当了这么两分钟的演员,这位又瘦又黑的人似乎就身不由己了,身子坐了起来,眼神却痴痴迷迷。要是在平时,三个观众肯定要笑起来,可是这会儿,司徒川铁青着脸,杜鹏拧着浓眉,县委副书记绷紧了嘴。房间里气息沉重。
司徒川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老局长的肩膀。局长慢慢仰起了脸,啊,一眼的泪!
唉,这位老局长,这位曾经当过青坪乡中学校长的人,确实是伤了情啊。
司徒川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才轻声问:“局长,刚才你学他咕哝了两声。在你听来,他咕哝的是什么字音呢?”
“当时我觉得,”局长喑哑地说,“觉得他好像是在咕哝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赵天少……赵天少’,姓赵的赵,天地的天,少年的少。”
司徒川扭头又问副书记:“你呢,你当时听起来觉得是什么字音?”
副书记指指靠窗的小床:“我睡的是那张床,离耿老师的床要远一点,我听起来好像是‘赵田少……赵田少……’。也是姓赵的赵,也是少年的少,不过,中间那个字好像是田地的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司徒川又问:“他发出咕哝声和叹气声时,你们当时感觉他的心情怎么样?是愤恨?是沉痛?是惋惜?还是悲哀?”
“好像……”局长说,“我觉得他的声音很伤心。”
“嗯,”副书记点点头,“我听起来也是这种感觉。”
司徒川走到杜鹏跟前,拿过本子和笔,飞快地写下了——
Zhao Tian Shao
杜鹏惊讶地瞧着本子:“司徒,这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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