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冬的遗体已经停在那了,脸上蒙着一块白纱巾,脚踝上拴条红线,头前亮着长明灯。秦德奎、刘玉坤老两口带着两个女儿还有女婿们已先到了,女人们个个哭得眼泡红。两个姐姐看见路比较远的月秋赶到,好端端的四朵花少了一朵,更加悲号不止。秦月秋痛彻心扉,发疯似的扑向死去的妹妹……
秦月秋哭了一阵,轻轻掀起妹妹脸上的纱巾,看见她的死相很惨:脸青了,右脸颊露着肉,鼻子成了尖的,嘴破了,手背上有水泡……难道电死的人都是这个样吗?
秦月秋边看边哭,情不自禁地抓住妹妹的一只手。妹妹的两只手放在胸前,手往里抠抠着。她的手冷冰冰的,再也不是记忆中那温暖而调皮的手了。秦月秋使劲地摇撼着,好像妹妹是在睡觉,要把她唤醒。忽然,秦月秋看见妹妹的左手背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红伤。揉揉眼睛细看,那是一块红斑,和脸上的伤痕一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上也有伤呢?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伟神情悲伤,忙着敬烟倒茶,招待着亲友邻居们。他的眼窝里也汪着泪水,“唉、唉”地叹个不住。他此时的心情人们可以理解,恩恩爱爱才过半年多的小夫妻突遭不幸,他怎么能不难过呢!
十一点,赵家借来一辆马车,要送死者去火化场。当然,这需要死者的父母表态。
在一边暗暗垂泪的秦德奎对赵家的人冷冷地说:“该死的留不住。这尸骨,你们就商量着办吧!”并不是秦德奎对小女儿薄情寡义,而是当初她在婚事上大大伤了他的心。
可是,刘玉坤哭着喊着坚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火化!”
赵伟走过来劝道:“妈,还是火化好。不然,你老人家今天去哭,明天去哭,多影响身体呀!”
“说不行就是不行!”刘玉坤说,“我女儿太年轻了,死得暴,现在还要用火烧她……我这心哪……”话没说完又痛哭起来,“再说,埋了我还能到坟上去看看,要是火化了,我……上哪……去看……她呀……”
赵伟的父亲说:“好,好,听亲家母的,不火化就土葬。快点准备棺材!”转身又对赵杰说,“得做饭哪,快买菜去!”
赵杰答应一声,骑上自行车走了。
这里的村干部对村民丧葬的事抓得不紧,并且已经有老人故去后在闲散地土葬的先例,加上秦月冬死得暴,家属要求强烈,也就没有人出面制止土葬。
在一片悲恸欲绝的哭声中,秦月冬的遗体装棺入殓了,抬上大车,缓慢地向村东驶去。
这期间,人们没有见到赵伟,他躲在小屋里没出去。三奶奶懂“令”,说有风俗,用一条细绳把他拴在凳腿上了,不让他出去,他只得服从。
办完丧事,秦德奎夫妇和几个女儿回到家里,悲悲戚戚,哭哭啼啼,哀痛的气氛笼罩着一家子,久久不散。秦德奎又一连几天没吃饭,打自己好几个耳光。当初他不同意小女儿的婚事,好像有什么预感,总觉着把月冬嫁给老赵家不会有幸福。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他早就认为赵伟人品不正,但要说他谋害自己的女儿,那可想也没敢想。
现在,三女儿提出妹妹死得不明,要求公安机关开棺验尸,秦德奎拿不定主意。打人命官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天,小女儿的死成了全家人和亲戚朋友议论的主要话题。刚才月秋说出的那几条疑点,有她自己想到的,也有大家提的。现在经她一条一条地说出来,也显得有些根据,叫秦德奎听了觉得都在理上。唉,还是那句话,女大不由爷,她实在要告就告去吧。
其实,秦月秋没去公安局;为了壮胆,她去找了叔叔。叔叔和秦德奎不一样,对告状表示支持,鼓励说:“你去告吧,有什么事我兜着!”
秦月秋决心已定,回到家求人写了一份申诉状。
明海区公安分局:
我叫秦月秋,申诉我妹妹秦月冬死因不明,特此提出申请,要求开棺检验……
“秦三姐去告状啦!”这消息在鸡冠村风似的传开了。
3
秦月秋一纸诉状请来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科的法医吴凯和孙昆。
那天是星期日,吴凯本该去趟市图书馆,或者在家整理一下案例笔记的。吴凯从事刑侦法医工作快三十年了,他几十年如一日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承办一件案子,工作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写案例笔记,从未间断,笔记积攒了好几十本。他的笔记本几乎成了市公安局刑侦资料库,不仅他自己写工作总结或学术论文十分方便,连市局办报的记者和写公安史的笔杆子们都时常向他咨询或讨教呢。吴凯还想,到了离开岗位那一天,还可以在那些资料的基础上整理出点东西,为刑事法医工作再做力所能及的贡献。可是今早吃过饭后坐在写字台前,才发觉那个正在使用的笔记本留在了法医室。惜时如金的他不愿让一天的光阴白白过去,便决定先去支队,然后再到图书馆。
吴凯推着自行车向支队院里走,迎面走来了青年法医孙昆,笑着朝他一点头:“星期天怎么还来了?”
“取点东西。”吴凯知道孙昆今天值班,“没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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