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凯环视赵伟的住房,南面是一铺火炕,北面有一张单人床,东西两侧摆放着沙发、茶几、缝纫机等家具。虽然结婚才半年,可是从屋里的家具摆设上看不出新婚的样子来。吴凯想,这不仅与当地经济条件有关,也与秦月冬草草匆匆和赵伟未婚同居有关吧?
吴凯注意到,在东墙北侧有一个连接电源的电插座。
赵杰夫妇骤见来了不少警察,未免有些紧张。赵伟却显出一副见过场面的样子,神态自若。吴凯让他讲讲出事的经过,他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说:“我们家老鼠多,总在夜里跑来跑去地折腾,小冬可烦了。今年4月初,我到叔伯哥哥家,看见他家有个电鼠板,觉着挺有意思。我回来也照样做了一个,晚上拿出来放在地上电老鼠……”
吴凯问:“你那个东西还在吗?”
“出事后,那个东西让张会元烧了。他说那东西晦气,不吉利,不能留。”
“张会元是谁?”
“我在这。”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显出不大自然的笑容,“我是村治保主任,那东西让我烧了。”
吴凯看了看那位治保主任,真是不好说他什么,转过脸又问赵伟:“你做的那个电鼠板什么样?”
“那东西挺好做。”赵伟用手比量着说,“是个八寸宽、一尺来长的木板,木板上钉着玻璃钉,用两条细铁丝绕几道,一头固定在钉子上,另一头连接在带插头的塑皮电线上。”
“接着讲吧!”
“5月2日晚上睡觉前,小冬让我把电鼠板接通电源放在屋地上,然后我们就睡了。下半夜三点多钟,我醒了,叫小冬起来上班。她在砖厂工作,每天早晨四点上班。可我伸手一摸,人没了;打开灯一看,见她身穿背心、裤衩,双手扶胸,脸朝下趴在屋地上。不好,出事了!我赶紧下地,把电源插座上的开关闭了。跑到小冬跟前一看,啊呀!她的脸正贴在那个电鼠板上,皮肉叫电烧伤了一大块。我摸摸她的心口,已经不行了。我跑到东屋,叫起了哥哥和嫂子……”赵伟声音哽咽,低下头,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当时,可把我和他嫂子吓坏了!”赵杰接过话头说,“我听弟弟喊,就翻身下地跑过来看。小冬在地上躺着,我要过去,他嫂子把我拦住了:‘别碰,有电!’我一看,那个电鼠板的电插销还在座上插着呢,就跑过去拔下来了,然后去找咱村懂点医道的姜永吉。可是,唉!人已经不行了……”
在刚才赵伟讲述的过程中,孙昆始终注意观察着那个同龄人的表情变化。看得出,这是一个头脑机灵、反应敏捷的青年。尽管显得悲伤,他的神态是沉着的,语句是流畅的,讲得条理清楚,没有迟疑,没有破绽。但孙昆总觉着,这个人的两只眼睛转动得未免太活了,与这类机灵得似乎有些过分的人交谈,会使你担心他的话的可信程度究竟有多大。
吴凯也在观察着赵伟。与孙昆不同的是,他注意的不仅是对方的神态,更注意话里的内容,极力想从那些话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哦,有了!赵伟发现妻子触电倒地后,只是关闭了电源开关,却没有把插销从电座上拔下来,这合乎常情吗?为什么不拔呢,是不是故意让它留在那里给别人看?
手背,手背,手背……
吴凯站起身问赵伟:“你把电鼠板放在哪了?”
赵伟走到屋地中间,指着砖地说:“就是这。”
“你爱人摔在地上是什么样子?”
“她是头朝北,脚朝南,脸朝下趴在这,一只拖鞋踢翻在……这。”
“你画一下。”
“没有粉笔呀!”
但这难不住吴凯:“你家有没有玉米面?用撒玉米面的办法画一下电鼠板和你爱人倒在地上的位置。”
还真有高招。孙昆看了看吴凯,从心里佩服老同志。
赵杰用小盆取来玉米面,交给赵伟。赵伟想了想,弯起腰在地上比量几下,然后抓起一把玉米面,边撒边画起来。虽然他画得不像个人形,但是头、身子和四肢的位置都标得清楚。
“仔细看看,当时是这样吗?”吴凯问。
“错不了。”赵伟说。
吴凯转身对崔萌说:“照下来。”
此时,吴凯很后悔:带来个痕检员就好了。
那个懂医道的姜永吉被找来了,也确认了赵伟在地上画的人形就是秦月冬倒毙的位置。姜永吉是继赵杰夫妇之后第三个进入现场的人。过后,吴凯单独找了他,让他谈谈当时的情况。他说:“……赵杰喊我,我只穿条线裤就跑来了。我进屋,看见秦月冬穿着背心、裤衩,在地上趴着,两只手压在胸脯下面,那个电鼠板压在她鼻子下面。我一摸她脉,没救了。我让赵伟把她翻过来,他一扳,秦月冬像块板子似的,‘咕咚’一声翻过来了。这还有什么救?前些年有个青年触电了,我给做的人工呼吸,做了两个小时我都没怕。人家那脸是本皮本色,可秦月冬脸都青了,身子都硬了……”
崔萌拍完照片,吴凯仔细端详赵伟在地上画的人形,然后扭头看了看南炕,在他的脑子里映起了“电影”:那天深夜,在这间屋子里,一个年轻女子醒了,摸着黑下炕,不料摔了个跟头,向前一扑,倒下了,脸触到砖地上那个通了电的电鼠板上,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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