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返身走进了屋子。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左手擎着一幅画,右手紧紧捏着一张纸,走到薇薇面前,挺直了腰杆,把它们交给了她。
“这幅画,是曼青亲手题的字,作为你母亲生前唯一的遗物,现在交给你;而这张字条,则是当年耀阳留下的,紫阳真人只是看过,在我的坚持要求下,他并没有带走——”
薇薇展开了画,看到了那身姿曼妙的女子背影,也看到了那首曾经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索命诗;而当她展开了那张字条后,又看到了一首莫名其妙的古风曲牌——
宇玉清澄,笛音聊为伊人,凭栏处,永惆怅,结发不同离人心。
下手落款处写着几个较小的字——三三行满,空前绝后,武当徐耀阳。
“这个……是什么啊?诗不诗、词不词的……”陈青阳歪着脖子凑上来看了一下,皱着眉头嘟囔道。结果,马上就让阳光轻轻地踩了一脚,便再也不做声了。
“笛音聊为伊人……”薇薇轻轻地念着,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从胸前掏出了自己的那个玉笛挂饰——它长五寸,宽三寸,厚有一指,羊脂凝玉所造,做工精美,七个发声小管,音律俱全,自己是从小就带在身边的。
邢老伯一见那笛子,也点了点头:“这个就是你母亲生前最爱的笛子,怎么在你身上的?”
薇薇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是天意吧,天意——”邢老伯想了一想,终于越发肯定自己的结论了,“曼青是舍不得你这个女儿,因此二十年来也在默默保护着你啊,有些事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唯有亲人,才能感受……姑娘,不,薇薇,你需要邢伯伯做什么的尽管言语,伯伯万死不辞!”
“谢谢伯伯,其实不用您——”
说到这里,薇薇突然语塞了。这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邢老伯的一句“有些事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唯有亲人,才能感受”,突然让她明白了,在这之前,阳光曾经说过宋晓晨来拆迁的举动存在着三点疑问,事到如今,前两点已经解决,而第三点——
序传·引魂灯 第六章 故人哭祭苏曼青,同门痛悼徐耀阳(八)
宋晓晨为什么要在最后让步?为什么这三天都没有什么动作?而又为什么当众逼着邢老伯而不私下里去寻仇……难道这都是做给什么人看的么?
薇薇终于明白了,晓晨这么做,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只有亲人——也就是她的妹妹、薇薇本人才能感受。换句话说,晓晨他这么逼着邢老伯,一方面是指引薇薇来寻找线索;一方面是自己唱白脸吓唬对方,再由薇薇出来唱红脸去的他的信任,从而一举拿下这些重要口供和物证。而这三天来,晓晨都没有再找引魂灯动手,其用意也就十分明显了——
晓晨,谢谢你,薇薇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给我机会,你是不想伤害我啊!
越是这么想,薇薇就越是心疼他当晚离开自己时那个没落孤单而又悲伤无助的背影。的确,有些事情,唯有亲人才能感受,其实从一开始,薇薇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同样的,她如今这么一想……
“薇薇,你怎么了?”邢老伯见薇薇在发愣,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阳光也看了看她的面色:“八成是这几天想得太多,精神憔悴,又没有吃午饭,所以才有些恍惚了。”
被他们两个这么一说,薇薇也就从思虑中清醒了过来。于是一个问题,已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邢伯伯,我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君宪么?”邢老伯没料到对方会问到他,于是犹豫了一会,显然是在措词,“他是个温柔体贴,守承诺,重大义的人——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薇薇想了一想,却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代之以莞尔一笑,“我替别人问的。”
这个“别人”,相信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就是指宋晓晨。引魂灯事件,前因后果绵延二十年,涉及两代恩怨,祸连天下福祉。在整个过程中,薇薇是无辜的,而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宋晓晨又有何辜?他凭什么就要被生身父亲抛弃……
就这样,几个人又聊了一会,青阳由于没有吃饭,便早就在私下里敲起了五脏庙的祭钟。而行老伯看了看薇薇和青阳的状况,也就劝他们前去吃饭,来日方长,可以稍候再叙。于是几个人便约定,先吃饭,然后禀报师门武当山,征求意见后,再来会同邢老伯继续下一步计划……
然而在吃饭的过程中,一向见了米就不要命更不要风度的陈青阳,却出人意料地一瞥一簇,愁眉紧锁,摆起了小儿女姿态来。阳光和薇薇没有作声,但心里却明白——他们的师祖一生只收了林紫阳、赵敬阳、徐耀阳、陈青阳四大入室弟子,而又以紫阳、敬阳、青阳三人并称“武当三阳”,耀阳则与宋君宪合称“南徐北宋”——一门四杰,同为天下顶尖高手,自然是声名相惜、血脉相连,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了。陈青阳虽然连徐耀阳的模样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这份情意却始终不能释怀。就像薇薇一样,明明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没有印象,又同自己的哥哥宋晓晨打了六年冷战,而一旦出了事,不也是难舍骨肉亲情、毅然出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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