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快出门时,她又走了回来。正在和我讨论的摄影师注意到她,推了推我。
我转头一看,佳菜子抱着一大捆信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马上就去接受教育。”
“不是这件事。”她瞥了一眼摄影师,似乎很在意他在旁边。摄影师笑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嘛。我有这么碍眼吗?”
“笨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说完,一脸严肃地从一大堆信件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我。
“又寄来了。”
我只瞄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六封了。
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白色长方形信封,正面写着编辑部的地址和我的名字,背面什么都没写。
之前的五封信里没有写任何东西,只放了一张空白的白色信纸。
我打开一看,这第六封也一样。摄影师探头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空白的情书吧。难道是我眼睛不好看不到?你看到什么了吗?”
“该不会是烤墨纸(①用特殊液体在纸L写字或画画,火烧之后出现字或图。)吧?”摄影师拿起信纸,朝窗户的方向看着。“这样或许可以看到上面写的字。”
“别开玩笑了。我都试过了。”
“你试过了吗?也烤过了吗?”
“当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对着电话吼了半天的主编眼尖看到了,立刻大声问:“喂,又寄来了吗?”
“还是白纸。”
主编拼命摇着大手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快结清旧债。你都逛哪家夜店?”
“我才没那么幸福。”
“我知道了!”摄影师转过身来,“这是‘我在等你的信’的暗语。”
“暗语!”坐在对面的同事和我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真老套。”
“佳菜子,你知道什么是暗语吗?这可不是护士长的古话啊。”
佳菜子蹙着眉说:“你还真悠哉呢,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为什么?上面又没有什么恐吓的字眼。”
“但是……”
摄影师表情严肃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清楚——”
佳菜子抢着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第一封是在六个月前寄来的。”
“佳菜子,看来你很担心嘛。”摄影师终于笑了。“高坂先生,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
“好事?”
“对啊。最好趁还是白纸的时候就搞清楚其中的意思,不然下次会突然寄一份认知书(①父亲或母亲在法律上承认非婚生子女的申请书。)给你。”
这句话给了我当头一棒。不过,不能怪他,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咦?吓了我一跳。有问题!”
有人起哄地吹了口哨,丢下一句“你就招了吧”便走了出去。
“这可真是个谜。”摄影师笑着说道。我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不知道会有什么结局啊。”
不可能会有什么结局。这只不过是恶作剧。媒体人经常会遇到这种事,当然形式各有不同。
唯一令我纳闷的是,对方竟然寄给我。我写的报道从不署名,也从来没借《亚罗》记者的身份做过什么事。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做过惹人怨恨的事。如果把时间拉长,或许……或许我曾无意中惹人怨恨,但我收到空白信是最近几个月才有的事。
如果要问我会不会是因为女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和小枝子分手三年了,虽然有性伴侣,但如果哪个女人这么有耐心地写信——
即使只是空白信纸——不,寄空白信纸或许需要更大的耐心和热情——
如果有和我如此关系密切的女人,我还真想知道是谁呢!
通常,我面对那种女人时,根本不会老实告诉她们我是干哪一行的。
我每次都说自己是老师,她们也就相信了。
“大家还真不当回事,你们不感到害怕吗?”佳菜子看着信封,有点生气地说道。“我觉得很可怕,这比写了什么更可怕。而且每次的邮戳都不一样,对方故意不让你知道是从哪儿寄来的。”
“别担心,”我举起手来拍了拍佳菜子的头,“只是恶作剧,只会用这一招的人,不会再有别的法子啦。”
“对啊,对啊,佳菜子。”
“讨债的,肯定是讨债的。”主编仍这么说,想必他有过不堪回忆的往事。
“高坂先生,你不是把之前的信都收起来了吗?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担心。”
的确,说我完全不介意是骗人的,我把信都留了下来。但我没想到佳菜子竟然知道这件事。
“也不是全部,有一封不见了。”
“你少骗人了。”
“没骗你。上次秋吉说,用阿摩尼亚熏一熏,字就会出现。结果他带去厕所就没再还我。好了,可以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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