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恶心!”
她显得很兴奋。我把汤匙丢在桌上,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啊?”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啊,对啊。”、
她突然认真起来。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上次的信又来了吗?”
“什么?不,不是那件事。”
她将双手放在背后,夸张地耸了耸肩,却又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嗯……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她邀我,而是我想起了慎司的电话。
“干什么?”
“我有音乐会的票。两张。”
如果顺利,今天晚上可以听到巴哈。
“本来我约好和朋友一起去,但她突然打电话说有事,不能去了。这样不是很浪费吗?一个人去又很无聊,在整个编辑部里,听古典音乐的只有你高坂先生和网野先生。网野先生才刚结婚,我不喜欢搞婚外情。”
虽然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但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那个摄影师说得没错,她真是个纯真、可爱的女生。
“不行吗?位子很不错哟,音乐厅也很漂亮。”
“在哪里?”
“山多利音乐厅。”
我又吓了一跳。
我脑海里又晌起了慎司的声音——今天晚上可以听到巴哈。
你不是三成信七成不信吗?那就秀一下给你看。
“高坂先生?”佳菜子探头看着我,“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
“对不起,”我没有看佳菜子,反射性地回答,“今天晚上不行,我已经有约了。”
“是吗?”她小声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去约别人看看。”
其实她一开始就买了两张票。
“佳菜子。”
她已经走到门口,听到我叫她,转过身来。
“什么事?”
“你朋友为什么突然不能去了?”
佳菜子显得很狼狈。这个女孩还真只是个孩子,想必她曾想过很多理由,正准备从中挑一个。
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说,不能说”,但还是无法抵挡想要确认的诱惑力。
“是不是智齿肿了?”
佳菜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她气得嘴都歪了,说了一句“你太坏了”,便关上了门。我听到她跑出去的声音。
原来,这么轻易就可以伤害一个人。
她说我露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很恶心。
我第一次感到膝盖颤抖了起来。
4
我必须询问专家的意见。
才想到这里,就遇到了问题,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领域的专家。
这不是核能发电、修订消费税或是宪法之类的问题。如果是核能发电,虽然会有赞成和反对两派意见,但在搜集基本知识和资料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差异性。如果不从相同的基本知识和资料出发,就会有失偏颇了,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然而特异功能是一个连是否存在都不能确定的问题。不管是公认的专家,还是自称为专家的研究者,只要站在肯定或否定一方,就存在分歧。一般人根本无法判断,肯定一方手上资料的可信度是多少,也无法知道否定一方所搜集的事实是否受到了个人成见的影响。无论请教哪一方,只会让我更混乱。
但是我还是将买来的书的作者和译者列出一张清单,勾出有可能直接见面了解情况的人。然后把贴满便条、折得一塌糊涂的书装进纸箱,走出会议室。回到编辑部,我把箱子塞在桌子底下。
“用功完了吗?”端坐在邻桌的生驹悟郎向我打招呼。其他人大概都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佳菜子也走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只有生驹座位的那一半开着,另一半已经关掉了。
“你还挺认真。”生驹说完,大声地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那样子就像熊——卡通电影里的熊五郎。
他是个买不到现成衣服的大个子,“我是个价值和体重相当的记者”是他的口头禅,但他太太说他“身体里的焦油和尼古丁也和体重成正比”,是个超级大烟枪。眼前他泛黄的手指上就夹着一根Hi Light。在桌子角落堆积如山的资料之上,有一个摇摇欲坠的烟灰缸,里面当然堆满了烟蒂。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发现那个烟灰缸如果掉下来,我的膝盖一定遭殃,于是我先将烟蒂倒进垃圾桶,这才坐回旋转椅上。
生驹笑嘻嘻地说:“旁边坐个爱干净的人真好。”
“看来,你很想死于肺癌啊!”
“才不是呢!我老爸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却得肝癌很早就过世了。我老爸临死前一定很后悔,一想到这个,我就同情得不得了,所以我并不是在抽烟,是在向我爸上香。”
“听你在那里鬼扯。”我笑着拿出自己的烟。
“要是你娶了一个在大学时参加辩论社的老婆,不用理论武装自己,恐怕连吃顿饭都不得安宁。怎么了,你破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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