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路比起外滩中山东一路的宽阔来要窄得多。而且有了几个行人。窄窄的街道、比邻的店铺使陈菲娜刚才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有人有店有安全的气息,那是多么好啊!陈菲娜走进了一家已经开门营业的点心店,坐了下来。陈菲娜要了油条豆浆。想想刚才的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如果那个男人是个坏人,她面临的又是多么危险的局面啊!想叫喊都没人会听到。她为自己穿越马路奔到广东路的决断而庆幸。她仿佛又一次从死亡中逃离出来。正常地活着是多么好啊!就像她为自己放弃了从外白渡桥往下跳而庆幸一样。油条豆浆她很快就吃完了。很久以来她似乎都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
从点心店出来,陈菲娜继续漫无目地走着。小学生中学生三三两两的,已经从弄堂里走出来,准备乘车上学了。马路上的人多起来了,公共汽车、出租车、私家车也不断往来穿梭。灰尘与废气开始充斥在早晨清新的空气里。一天的喧嚣与热闹又开始了。陈菲娜又走进了一家点心店,要了一份排骨年糕与一碗鸡血汤。她的食欲被唤醒了,只想不断地吃。她的整个胸腔似乎都是空空如也,急需食物的填补。胃里终于撑得满满后,她决定回家。
陈菲娜乘上了一辆开往自己家方向的公交车。连她自己也诧异怎么会突然滋生这样的念头。她知道她父母如果不去外地的话,这会儿还没有上班。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陈菲娜知道她是向她父母求救来了。也许这是一种本能。不管她与父母的关系怎样,在危难关头,她最终还是想着父母,期待着父母能够向她伸出援助的手。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啊!
三
“菲娜,你怎么回来啦?”正将拖鞋换成皮鞋的陈菲娜母亲惊叫起来。她看了一下手表后,再次万分诧异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你早上是几点钟从学校出来的?不是还没放假吗?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是昨晚就在市区?”陈菲娜的母亲提包已经拎在手里,看样子是正准备上班去。她发问的语气明显是急了。陈菲娜的父亲听到外头的动静,匆匆从卫生间出来,这个时候看到女儿神情疲惫地站在厅中也大为惊奇。
“我……心情不好。”陈菲娜换上拖鞋,支吾道。
“是考试考得不好,还是数学竞赛没把握?你不是在电话里说要参加全国的数学竞赛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家呀?老师知道不知道?”陈菲娜母亲问。
“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你?”陈菲娜父亲见女儿脸色不好,有些担心。
“你问问她昨晚在哪里过夜的?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样任性!”刚刚在父亲的话里得了些温暖,却又被母亲劈头的一番责难弄得沮丧起来。
“我没在哪里睡觉,就在自己学校里。”
“那你这么早从学校出来不是当逃兵嘛!谁会像你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看你女儿,真是气人。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地干,她却是这么没出息地逃回来。”陈菲娜母亲对陈菲娜父亲气哼哼地说。
“是啊,菲娜,你怎么一点不像你母亲。自制力太差。是不是你回家要取什么东西啊?”陈菲娜父亲一脸疑惑。
“你不打算参加数学竞赛了吗?你要当逃兵还是回学校,自己看着办吧。”陈菲娜母亲冷冷地说,一边催促着陈菲娜父亲动作快一点。
门“砰”一声关上了。父亲和母亲上班去了。他们甚至没有为自己多伫留一分钟!陈菲娜的心沉到了河底。绝望烧灼着她的心,她又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诱惑。“让他们后悔去吧!让他们后悔去吧!”她一遍遍地在厅里走来走去,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们完全活在两个世界,就像北极与南极那样遥远与排拒!自己先前想向他们求助的念头是多么可笑与幼稚。
“让他们回来看到,是已经死掉的我,哈哈!”陈菲娜突然有了种报复的快感。死的念头又一次出现。在觉得无路可走无人可帮,自己的前途已经毁掉的时候,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陈菲娜在矛盾的左冲右突间,想到死,就会渐渐平息下来。现在,跟回家前在广东路吃点心看街景时的心情又是两重天了。她麻木而悲哀,灵魂飘忽散乱一如凌晨前从学校走出来时的光景。
陈菲娜奔到厨房,打开了煤气。
陈菲娜把炉子上的水壶挪开,嘴巴鼻子对准了煤气灶猛吸了几口,连连咳嗽不止。太难闻了!一阵呕吐的欲望猛猛袭来,陈菲娜赶紧跑到卫生间。喉咙像开了决口的大堤,任由胃中的东西倾泄而出。早上吃的食物全部吐出来了。陈菲娜开了水龙头把呕吐物冲干净。人因为身体的剧烈反应,顿时变得绵软无力。呕吐一次恐惧就加深一次,她非常害怕肚子会鼓出来,像一个真正的孕妇那样。眼下,她却连恐惧也没有力气了。意识整个处于麻木状态。
陈菲娜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出来准备上楼去自己的卧室。
突然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妈妈或者爸爸不放心我又回来了?”陈菲娜稍稍振作了一些,眼巴巴地瞧着大门。
是阿彩提着菜篮子回来了。
“是娜娜啊,你病了吗?脸色这样难看!你爸妈知道你回来吗?”阿彩的声音里有着焦虑与关切。陈菲娜木木地看着她,摇摇头说:“我要去房间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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