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董亮!”我喊道。
他看见我了,朝我挥挥手,然后走过来帮我提行李。其实行李袋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
“累了吧,先到附近的肯德基坐一坐?”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番,仿佛非得在我身上找到疲劳的痕迹。
“好吧。”我简单的回答。虽然上次在家里跟他见过一次面了,但是这次见面还是有些生疏。我不是很快能跟别人打得火热的人,我想,董亮也是这样。我能看出来他在我面前还是有些拘束。
“我昨天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他边走边跟我说。
“哦?什么新线索?”我的脑袋还有些晕,可能是在火车摇晃了一晚的缘故,听他的话的时候注意力不是很集中。
“我发现胡柳留下的诗有隐藏的含义。她可能在跳湖的那个夜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才在桌子上留下一首诗。”他说,“而另一首诗,我今天上午问了校长,他给了我一些解释。”
“你们学校的校长?他给你解释诗?”我侧头问道。
“忘记给你解释了,我们新开了一门文学方面的选修课程,我们校长刚好是这门课的教授。”
“你们学校的校长不是工科博士吗?怎么讲文学去了?”我诧异道。董亮学校的校长我是知道的,因为我学的专业有好几门课的教科书都是他编写的。并且他的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注明他是某某学校的校长,某某协会的委员,某某领域的专家。括号里的头衔写了一长串,个个头衔是重量级别。
“我刚开始也奇怪呢。不过听他一讲,还真厉害!并且,”他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我问的那几首诗他非常熟悉,他说他原来下放到西藏那里劳动过。”
“他去过西藏?”我问。
“是的。他说这诗的作者是仓央嘉措,西藏历史上很重要的一个人。”董亮说。
“仓央嘉措?”我对这个名字有隐约的记忆。
推开了肯德基的玻璃门,董亮说:“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点些吃的,然后我们一起讨论下。”
我摆手笑道:“我可帮不上你什么忙,顶多跟你聊聊天解解闷。你说的事情我还将信将疑呢。你说你身体里感觉有两个灵魂,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还有,你说你看见了胡柳的灵魂,可是我没有看见。所以,我对这些还抱怀疑态度。请你……”
董亮打断我,用手指着我说:“你,很快,就会,相信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你会相信的(2)
他的坚信,我无法反驳。
稍等一会,董亮手托一个盘子过来了,两个汉堡,两杯饮料。
我刚吸一口饮料,端坐在对面的董亮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我早就说过我会死在青海湖里的。”说完,他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钉子一般,把我紧紧钉在椅子上,我一动不敢动。
我口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你说什么?”
“真的,我早说过我会死在青海湖里的。”他的目光痴呆,面无表情。嘴巴里机械的吐出那些话。这情景让我想起家乡那个“神婆”。那个“神婆”自称可以让活着的人见到死去的人。只要想见亡者的人说出亡者的身份和生辰八字,“神婆”就可以让亡者的灵魂附在她的身上,借她的身体来与阳间的人见面。
我自己倒是没有亲自去见过“神婆”施法,但是很多去过的人都说,灵魂附体的“神婆”两眼翻白,目光痴呆,面无表情。但是“神婆”说话的声音却是亡者生前的声音,说的也是亡者生前的事情。
“董亮!”我大喊道。周围的人停住了嘴边的吃食,纷纷调过头来看我们。我无暇顾及他们的质疑目光,伸手抓住董亮的胳膊拼命的摇晃:“董亮,董亮!”
我记得妈妈跟我说过,如果人在梦游状态,别人是不能随便把他喊醒的;可是如果那人被别的灵魂缠身,旁人一定要大声呼喊他的名字,甚至可以用力的给他一个巴掌,这样才能把他自己的灵魂喊回来,把别的灵魂吓走。
我不知道妈妈说的话灵不灵,但是董亮的状态让我毛骨悚然,我顾不得这么多了。
董亮的眼珠转动起来,在眼眶中缓缓的旋转了一周。那种眼神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最后,他的眼珠对准了我,就像剖鱼做菜时鱼的眼珠看着我那样。我看见我的影子映在他的瞳孔里,像哈哈镜一样变了形。
“一箭射中鹄的,箭头钻进地里,遇到我的恋人,魂儿也跟她飞去。”他喃喃的念着我听不懂的句子。
“你是谁?你念的什么东西?”那种眼神是董亮没有的,他也装不出来的,于是,我鼓起勇气问道。我问的不是董亮,而是那双眼睛。
董亮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个笑:“真的,我早说过我会死在青海湖里的。”那个笑诡异的很,似笑非笑,更像是对我的嘲弄。
周围的人都愣愣的看着我们,我猜他们以为我们是哪个戏剧团来这里排练台词了。
我知道,那个笑是对我绽放的。那一刻,我想我跟这件事情无法脱开关系了。
血色蚯蚓(1)
一条血色蚯蚓从他的鼻子里爬出来。
我惊呼道:“董亮,你流鼻血了!”
可是他对我的呼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在他脸上的诡异的笑消退的同时,他像一堵倾刻坍塌的墙一样倒了下来,直扑桌面,将桌上的饮料弄倒,酱红色的饮料流了一桌,仿佛都是从他鼻孔里流出来的血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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