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书生却发觉美人早已不知去向,就连大宅的主人亦毫无踪迹。此时大雪已停,书生只能万般无奈地离开荒村。当书生走到离荒村几十里外的西冷镇时,在一个未结冰的池塘前停留了片刻。啊!书生大喝了一声,原来他看到池水里照出自己的倒影,模样异常可怕,那张脸毫无血色,宛如僵尸一般。书生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像被蝙蝠咬过一样。他急忙用刀切开自己的皮肤,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原来他的血都已经被吸光了。
书生明白过来以后,当即气绝,倒地身亡。
事后有西冷镇百姓路过池塘,发现路旁躺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已然成为一具僵尸。
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在最后一页还有一张插图,画的是年轻书生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个小小的伤口,而那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就坐在他旁边,嘴角上似乎还带着鲜血。
突然,我觉得这最后一页仿佛变成了彩色,她嘴角上殷红的鲜血,似乎要从书本里流出来了。我连忙合上了书本,后背一阵发凉。
已是凌晨时分,终于看完这本名为《古镜幽魂记》的奇书。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自然是最后一篇《荒村怪谈》了。
最要命的是这本书的作者“荒村狂客”最后竟出现在了《荒村怪谈》这个故事里,而且就是那间恐怖大宅的主人。不知道这笔记里的故事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这位“荒村狂客”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就他的文字而言,我觉得并不逊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显然,这位“荒村狂客”是来自于荒村,那么荒村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它又在哪里呢?就在这个瞬间,我产生了想要找到荒村的强烈欲望。我决心一定要找到荒村。我合上书页,把它放到我书柜的抽屉里。看着那泛黄的封面,我的脑子昏昏欲睡,疲倦如同破栅的流水向我袭来,我一头倒在床上,我的世界渐渐变得空白,又慢慢变得清晰——我梦到了荒村。
第二天中午我才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显然是由于昨夜看书太晚,只感到眼睛格外胀痛。打开窗户,温和的阳光洒进来,窗外已是白雪一片,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晶莹闪亮,昨夜一定下了很大的雪吧。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雪景了,可我再也没有心思看风景,我的心里只想着一个地方,那就是荒村!对,我说过,我一定要找到它。
洗漱完毕后,匆匆地下楼吃过早饭,其实是把午饭算作一起吃了。然后搭上地铁,我是要去上海图书馆。快速行驶的地铁,就如我急切的心情,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想找到荒村,就好像是某种召唤,一个来自神秘荒村的召唤。
终于到站了,我穿过涌动的人流,来到图书馆,就直奔内部资料阅览室,那时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也许你们已经猜到,我要查找《古镜幽魂记》作者的生平来历。
不过,要查一个叫“荒村狂客”的清朝作者简直是大海捞针。那个时代,每个文人都有好几个奇怪的名号,许多有名的清代文章著作,后世只知道其作者的笔名,至于他究竟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所以,我先查《古镜幽魂记》的出版者:杭州孤山书局,而印行时间则是乾隆四十三年。我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查到了杭州孤山书局,据资料记载这家书局创立于康熙十九年,一直经营到咸丰六年才关门大吉。当年的“书局”就相当于今天的出版社,那时候的书局数量很多,但规模大多很小,随时都有破产关门的危险。杭州孤山书局到底印行了多少书,资料里并没有记载。而《古镜幽魂记》也未见其他文献资料里有提及,看来我手头的这本《古镜幽魂记》,应该是一本罕见的绝版书。这样一来,我的线索又中断了,在没有旁证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知道荒村在哪里呢?或许,它根本只是作者的臆想出来的一个地方?
怎么办,荒村到底在哪里?那只是个水中的镜像吗?忽然,我想到了另一个方法,就是地方志。对,如果荒村和西冷镇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它们应该可以在地方志上反应出来。阅览室里正好收藏了大量的明清地方史志,我只要查浙江那一块就行了,而《古镜幽魂记》里的荒村位于海边,那么我要查的范围就更小了,只需翻阅清朝中晚期浙江沿海各府县的府志和县志就可以了。但这又谈何容易,一本清朝的县志就有好几卷,几天几夜都看不完的。我主要是从目录和索引着手,看有没有关于西冷镇的条目。终于在下午六点,阅览室马上要关门时,我从一本府志上查到了西冷镇。
在这本古籍关于西冷镇的注释里果然提到了“荒村”,我立刻把那段话记录了下来——
荒村,今地名,西冷东二十里,城厢东南四十里,东滨碧海,西倚苍山,南枕坟场,北临深壑,地之不毛,故曰荒村。荒村自古不与外通,传其地不祥,其人不善,四邻八乡,无人胆敢入其村,闻荒村之名,皆惊惧之,若有稚童顽劣,但喝一声:“送尔去荒村!”稚童立胆寒矣。唯前朝嘉靖年间,荒村尝出一生高中进士,明世宗御赐牌坊一块彰表其母贞烈。
(古书上的文言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现我自注标点以方便读者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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