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锁做得虽然精细,却并不如何的坚固,只用铁锤敲打了两下,便落在了地上。我和徐成一声欢呼,忙打开铁栅栏,让两位朝廷命官在牢室内自行走出来。就在这时,忽然间发现落在地上的那柄铜锁的锁孔处冒出一股白烟,开始时烟雾不大,我们四人虽觉得蹊跷,忙乱中也顾不上仔细察看,只想着快点离开此地,可没想到烟雾越冒越浓,片刻间便遍布全牢,待两位朝廷命官来到走廊上,只往前走了数步,便有些瞧不清方向,只觉得周围雾气腾腾,人体与身边的物体开始变得逐渐模糊。好在烟雾虽大,却并不如何呛人,只是视线上受到极大的限制,徐成与我近在咫尺,却已经彼此间看不清楚。
此时,我们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妙,怕失去联系,在烟雾中相互打着招呼,希望尽快撤离此地。我上前拉住钦差大人的手,徐成拉住通判的手,四个人凭感觉摸索着往前走。谁知走出没几步,方向感彻底消失,四周雾气茫茫,道路也似乎乾坤颠倒了一样,早已经分辨不出牢门在何处,连同身边的影像参照物也完全看不见了。
我拉着钦差大人的手茫然地走了几步,分不清身在何处,只好停下脚步,见徐成与通判没了踪迹,禁不住喊道:“徐大哥,你在什么地方?”我喊话的声音颇大,震得自已的耳膜有些发颤,可徐成竟没有回音,仿佛被白雾隔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我心头大骇,又高声喊了两次,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抓住钦差的手握得更紧了,维恐将他也失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目不视物的迷雾中乱闯。
四处乱走了一阵儿,依然无法找到牢门的位置,心情越发的急躁。暗想,这牢内空间不大,自已走了这么半天,既使找不到牢门,最起码的各个牢室的铁栅栏和墙壁也应该能撞到,怎么就像在雾中蒸发了一样,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了呢,莫非眼前这些都是幻觉,自已只在原地转来转去,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
意识到自已可能被幻觉所困,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一些,想起在十间房孙德忠家的藏宝室看到自已的尸体躺在石棺里的情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一切鬼怪迷人皆因自身心情而定,只要心中无欲无念,幻觉便起不到任何作用,这就是佛门常说的“无色无相,万法皆空”的道理,越是太专注于某一件事情,越是容易被鬼怪抓住弱点,趁虚而入,让人陷入它们设计好的迷局当中。世人住住刻意追求目标结果,常常太过于执着,就容易势得其反而走入歧途,反之若不刻意去追求目标,却经常能达成所愿,佛家的“无欲则刚”便由此而来。
想到这里,我调整了一下心态,不再强寻牢门在何处,而是用腰刀在地上刻出一道浅痕,向前走了两步,再划一道,用来警示自已在这狭小的走廊内莫走回头路。以此类推,只在地上划出四道刀痕,便朦胧间看到了一间牢室的铁栅栏,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已选择的方式没错,其实这走廊内的两侧空间没有多宽,只是我们太过于关注往牢门的方向去,以致于在原地转来转去,找不到路径。换了一种方式后,以往的心魔便不攻自破了。
既然有了参照物,事情便非常容易解决,我一只手拉着钦差大人,一只手持着腰刀碰触着铁栅栏和部分墙壁向前摸索着前进,心想,铁栅栏和墙壁的尽头便是牢门,大不了里外的方向错了,返回重走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只要有参照物在,一定可以找到牢门。我有了目标,无瑕顾及钦差的想法,紧拉住他的手向前移动。
连走过三道铁栅栏门,知道前面胜利在望,心情颇有些激动,忽然想起这钦差大人怎么一路上默默无语,任凭我将他拉来拉去,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想到这,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手臂相隔有一小块距离,但在这白雾当中,竟无法看清对方面目,好在两人手掌相连,我用力将他拉到身前,来了个面对面观看。
迷雾中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面色惨白,双目突出,一张巨口似张似闭,唇外露出两只獠牙,竟与铜锁上的那个鬼脸模样一般无二。
这一下让我心胆俱寒,来不及多想,本能地飞起一脚,向他踢了过去,只听那鬼脸人“啊呀”一声惨叫,被我这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我听他这么一喊,感觉声音是钦差大人所发出的,马上意识到自已又被幻觉所害,眼中看到的虽是鬼脸怪人,其实还是那钦差大人,这该死的障眼法无处不在,只可怜堂堂的钦差大人被我误认为是鬼怪,一记重脚将他踢出老远。
知道自已踢错了人,连忙弯下腰按照钦差大人倒下的方向寻找,果然摸到了他的身体,一把拉住他,贴近身前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那钦差大人被我一脚踢翻,见我又来质问,以为又要动手,吓得浑身直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当然是人,孙……孙老弟何出此问?”我将脸凑过去,仔细辨认,果然看见他已经恢复了钦差的面孔,连忙抱歉道:“刚才因幻觉所致,误将大人看成鬼怪,还望谅解。”那钦差倒是通情达理,揉了揉被踢痛的胸口,道:“没关系,非常时期,难免会有差错,万事须小心应对”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误会,可没想到他还能理解,心中多少有些欣慰。暗想:“多亏我是用脚踢你,若是用刀直接去砍,你这狗官哪里还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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