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看见了我未来的爸爸妈妈。我有些害怕地抓着嬷嬷的衣角,因为他们两人都没有笑容。他们不喜欢我吗?
看见我紧张的样子,爸爸摸了摸我的头。我退了一步,想去抓妈妈的衣角,她却迅速避开了。我失落地低着头,开始玩弄自己的衣角。
“从今天起,你叫做苏珊。”爸爸这样说着,然后带我坐上了回家的车。
在很大的房子里,一位姐姐带我上楼换衣服,我很喜欢她挑选的鹅黄裙子,那裙子摸上去软软滑滑的,比我穿过的任何衣服都要舒适。我也很喜欢她帮我梳的头发,两边卷卷的辫子很可爱,我高兴地感谢了姐姐。跟她下楼给爸爸妈妈看,我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苏珊很可爱?
我捏着衣角的时候,姐姐被爸爸骂了,她拖着我回到楼上,脱下我身上的衣服,拆了我头上的辫子。我不喜欢她重新给我选得衣服的颜色,我也不喜欢现在的发型,头发好痛,可我什么都没有说。
“从今天起,这就是苏珊·班格纳小姐。”爸爸抓着我的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来他对我身上的衣服很满意,那我,那我也就满意吧。我是苏珊·班格纳小姐了!小姐,哈!
开始的时候,爸爸对我很好,虽然妈妈总是不理会我。我很想知道,如果做错了事,他们会不会把我赶出去或者打骂我?于是,我偷偷地问了管家伯伯客厅里所有花瓶和装饰品的价值,然后挑了一个有点贵又不是太贵的,在某一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地上破掉的花瓶,做出哭泣的表情。
妈妈只是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原处,我只能委屈地望着爸爸。
“管家,叫人把地扫干净。”爸爸也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完全没有理睬我的意思。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打类似的主义。
有一天晚上下起了雨,半夜我被可怕的雷声惊醒。我不敢去打扰爸爸或妈妈,只能缩在走廊的角落发抖。后来,从书房走出来的爸爸把我拎回了房间。他摸着我的头,他已经好久没有摸过我的头了,我放心地大哭起来……
俄尔甫斯之琴 7. 两端的木偶剧(特别篇) (中)
第三场 死
幕起 班格纳先生
“纯真与破坏是一种对立,自私与自妄也是一种对立,鲜花与鲜血是同一种美,我摘下了你,也摘下了我的对立。”
我看着苏珊,就好像看见一朵花苞,不美丽也算不上可爱。我只是想撕下它的每一片花瓣,看看那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无所谓喜悦、谈不上兴奋,只是单纯的好奇,如果把白色小花的枝叶全部剪去,任它花瓣摇摇欲坠地呆在黑色的墨水中,它会重新诞生出怎样的嫩芽,花蕊中又会生成怎样的精灵。是不是一如童话故事所言是绿衣尖耳银发、有着透明翅膀心灵洁净的娇小脆弱拇指大的生物?如果真的能看见那种异景,那么小心地抓住它们的翅膀轻轻地扯下来,听着那理应比瓷器碎裂更动听的破裂声,也很有趣。或者帮它们打造竹子的、钢的、黄金的笼子,最多再挂满珍珠装饰,让它们穿上毛皮的小衣服,欣赏精灵都有的仁慈因为皮毛的腥气而痛苦。也可以把它们装进玻璃瓶,在允许的范围之内伸展翅膀,可能要比任它自由生长能激起更多的浪花。
我摸摸她的头,看见她如同初生幼犬一样天真无辜的眼神,因为我的触摸而露出单纯的笑容,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我捏了一下她的脸庞,她因为疼痛而皱起了小小的鼻子,有些哀怨又带点委屈地看着我。我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用手指不断去逗弄含羞草的叶片,看见它因为刺激而卷起,就感到愉快。或者在森林中看见弱小受伤的动物,挑一根小细木棒去戳弄它,看它因疼痛和恐惧一点一点移动,却又无法逃脱浑身颤抖的模样;也可以养养肥,消除所谓的警戒心,在它觉得我可以依靠的时候,把它变成晚餐的点心或者练习解剖的材料。
欣赏美丽的东西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不管是美丽在哪一方面。在没有美丽的事物出现的时候,就撕开它的翅膀或者外包装,使它变得美丽。打破完美,毁灭纯真,让白色沾染其它色泽,都是让人兴奋的行为。
我看着那带着露水的小小花朵,一时间好像被窗外的闪电所劈中,似乎很久没有碰见如此有趣的值得撕裂的东西了。更何况,在她无辜地凝视我的瞬间,我产生了某种冲动。不是很强烈,我却没有遏制的意思,甚至有意加剧它。我是如此的期待,期待由即将形成的某个中心点向外散发出的图形。
理论上没有任何吸引力的青涩身体引起了我罕见的欲望,就好像思维暂时凝固一样。对于把枝头的嫩芽剥下来,虽然之前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一旦出现我也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这是多么纯真无邪的东西,在某方面有如初生婴儿一样的洁净。如果不去玷污,怎么能发现洁白的可爱;如果不去破坏,使得某种东西粉碎,怎么能证明完美的价值;如果不把鲜花摘下来,任由它躺在没有人会去空旷峡谷,怎么能验证它的美丽?不经由试炼无法证明一切,没有痛苦引发不起变化,数十日都相同的表情会让人生厌。我期待着,我是那么的期待着,期待剧烈冲击之后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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