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对宽松的环境中,在更为自由的教育方式的影响下,亚当的天分逐渐显现了出来,尤其是在生物方面。当看见小小的亚当穿着白色的衣服,拿着解剖刀站在实验台前,戴着口罩一本正经进行生物解剖,然后在显微镜下查看并记录数据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数年之后研究所里将出现一名杰出的生物学家。
包括艾里教授在内的所有研究人员都没有对亚当的这一兴趣走向进行干涉,他们甚至还提供了一些范围内的帮助。比如他们为亚当购买了大量生物学的书籍,实验器具,提供实验对象,甚至还邀请了一些生物学家对亚当进行一些指导,当然同样是在范围内的指导。
看着亚当的实验技巧逐渐成熟,思维开始缜密,研究所里的学者并不觉得喜悦,当然也并不失望。在研究课题无关这些的情况下,谁会关心实验用的白老鼠学会了跳还是跑?如果这种说法有些伤人,那么也可以采用稍许温和些的说法——谁会在意一个没多大存在感的“物”成长到什么程度?亚当也早已不会因为不受重视这点小事而变得失落,他那年幼的双眼里已经映出了广阔的生物学世界,他在无尽的实验中寻找自己的价值,不会再为无聊琐事占用太多心神。
十二岁的时候,亚当提出要一间独立实验室,理由是生物与社会科学,在很多时候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科学范畴,他想要属于自己的空间去做喜欢的事。艾里教授在听到亚当的理由的时候放声大笑,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字,拨了一间向阳的房间给亚当作为实验室。亚当接过同意书,恭敬地向艾里教授鞠了一躬,这是他第一次向艾里教授表示敬意,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眼前恭敬地弯下腰的孩子,艾里教授第一次有了明确的认知,这孩子已经长大了。正如同艾里教授在十二年过去后的今天成为了社会学界的一种象征而非研究者,眼前的孩子也早已不是襁褓中无知的婴儿。不会从毯子中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他已经长大了。虽然不能说他已经找到了将要前进一生的道路,却可以说他已经找到了喜欢的事情,并且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大量的时间,愿意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看看。自从当年亚当哀求不要杀那只兔子无果之后,他没有主动要求过任何事情。现在他能够容忍为了嗜好向别人低头,是否表示在某些方面他已经具备成人的品格?思考到后面,艾里教授习惯性地陷入了社会学课题中去。
艾里教授从学术海洋中回神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到餐厅同研究人员一同用餐的他突然想起了亚当的就餐方式,他们刻意培养的方式,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结果?这么多的无尽的偶然何时才能结成必然的果实?如果最终的结果只是变成生物界的新星就此诞生,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未免太过无趣了,也大大背离了最初的本意。艾里教授这样想着,把一勺奶油浓汤送入了口中。
孩子的世界没有成人那样复杂,特别是在与一切不必要的“干扰”隔绝之后,在学术氛围的影响下,在某些方面无比成熟的亚当在另外一些方面却格外单纯。没有告诉过他应该做什么,或者怎样做;周围没有同龄的孩子,谈不上竞争和攀比;周围的人永远客气有礼又疏理,得不到重视的孩子自然极少会娇纵……在度过了多少有些孤独郁闷的童年之后,在习惯了这一切的现在,亚当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虽然想不起来第一次对生物有兴趣是在什么时候,是看到蚂蚁的行动入了迷,还是捏碎了一只蝴蝶的翅膀,无法忘却那残留的触感,这都无关紧要。在很多很多时刻,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亚当改变了许多,好像昨天还出现过的孩子的任性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何微小的疏忽对于实验都可能是致命的失败,这让他拥有了谨慎和冷静;而每一次成功都代表了无数失败的累积,这让亚当变得有耐心,变得执着。他改变了很多,并且在持续着这些改变。唯一不变的或许是他的生活模式,他依然在同样的时间起床,在午餐和晚餐时间,他依旧会看着生物在眼前被宰杀,然后被煮熟,可以食用。
除去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谈,现在,十二岁的亚当已经推开了生物世界的大门,在不同种群,不同科目的生物面前抬头仰望,露出小小的笑脸。他要去探究那一切,他要伸出手,向着无尽不可知的未来。
在无尽的生物世界中遨游,向着真理伸出双手,生物是他的梦,研究是他的理想。总有一天,他会解开无数未知的课题;终有一日,他会接近那最根本的真实。这是,十二岁的亚当的理想。
亚当不是那种只会在阳光底下对着父母撒娇的孩子,他也没有机会成为那种孩子。可以说是在科学氛围中成长的他,懂得实践的重要性。所以,那些是他的理想而不是梦想。他会按照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接近心目中的乐园。
撒娇那种东西,只有没用的家伙才会去做,当亚当不再看童话而拿起科学读本的时候,那时还小小的他这样不屑地宣称。不管他说出这句话的理由是小小的嫉妒还是真的不屑,自那一刻开始,他已经选择了自己未来的道路。那是他所选择的道路,还是孩子的他坚信,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不懈努力,终有一天能看到闪着金光的美好结果。就好像只要不断做实验,在无数的失败过后终于等来成功的一天,对亚当来说,这是他所坚持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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