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是有不少人用这种腰带,现在,连混混都不用这个玩意了。”人群中有人道。
金所长明白,这个人说的是大实话,这些年,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人们都变得安分而老实了,俗话说得好,出头的椽子先烂,除了那些热衷于“革命”的人,所有的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弄不好,就会有一阵风刮到自己的头上来。
楼梯口有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卞一鸣就站在旁边,他听到有这样几句对话:
“老四,你说啊!”。
“说不好。”
“说错了也没有人怪你。”
卞一鸣走到金所长跟前,金所长和李云帆也在跟前:“金所长,那边好像有情况,在楼梯口,就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卞一鸣同时朝楼梯指了一下。
“四老爹,您有什么话要说吗?”金所长道。
“我——我说不好。”
“不要紧的,说说看。”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楼梯口。
“我是好像见过这样的皮腰带?”
“在哪里?”
“就在舒心堂。”
“四老爹,请您再仔细想一想,谁用过这根皮腰带呢?”
“说不好,想不起来了。”
“大概在什么时间呢?”
“有些年头了。”
又是一个“有些年了”,和阎师傅、马大福的说法不谋而合,李云帆暗自思忖,同时低声道:“金所长,这个四老爹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舒心堂的修脚工,在舒心堂干了几十年。”
“金所长,你再问一问子弹的事情。”毕老道。
“各位乡亲,在我们马家集,有没有人的身上——特别是屁股上挨过子弹。”
“挨过子弹,这年头,谁会挨子弹呢?”老曾道。
“屁股上,谁会把自己的屁股给人看呢!”
一阵笑声。
“曾掌柜说得对,要挨子弹也是在解放前。”四老爹道。
“四老爹,您整天在澡堂里面呆着,有没有见过身上——特别是屁股上有抢眼的洗澡客呢?”
“没有,就是身上有伤疤和洞眼,如果洗澡客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那是枪眼呢?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要不,金所长,我去把伍老三叫来。”
“太好了,请您去叫一下。”
人们让出一条路,四老爹穿过弄堂,进了浴室。
“金所长,五老三是什么人?”李云帆问。
“伍老三是一个擦背的。”
两分钟左右,四老爹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后生走了进来,他就是伍老三。伍老三的上身披着一件棉袄,下身围着一条毛巾。
“金所长,啥事,你问吧!”
“老三,你在舒心堂擦背,有没有见过谁的身上——特别是屁股上有疤痕。”
“没有见过。”
“你再仔细想一想。”
“不用想,凡是男人,在咱们马家集,没有不到舒心堂来泡澡的,虽然擦背的人不多,但光着屁股在你的眼前晃来晃去,一打眼不就看到了。”
“你在舒心堂做了多长时间了?”毕老道。
“今年开春才开始做。”
“时间不长吗!”
“干我们这行的,时间都不长,因为这是体力活,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金所长接着问:“老三,您见过这根皮腰带吗?”
伍老三拿着皮腰带仔细端详,然后道:“没有见过。”
毕老一行在“冬去茶馆”没有丝毫的斩获,反而又增添了新的疑团。
第十三章 八卦洲有所收获 刘队长遇见熟人
第十三章 八卦洲有所收获 刘队长遇见熟人
我们再来说说郑峰这边的情况: 和毕老他们分手之后,郑峰一行沿码头向西,在马家集的西南方向,有一个村寨,叫“八卦洲”,四面靠水,连接“八卦洲”和马家集的是一座木桥,大约五、六十米长。 “八卦洲”上住着五百多户人家,洲上绝大部分人家都以撑船和捕鱼为业。马家集在最早的时候渔业非常发达,“鱼市口”就是这么来的。“八卦洲”是过去的名字,现在叫“八卦大队”,由几个村子组成。刘队长如是说。 桥下每隔四、五米就有十几根并排的木桩子,这些木桩子和桥面所形成的直角的斜面用树棍固定成三角形。水下面的木桩子有旧有新,新的估计是后来换上去的,这些木桩子都很粗,至少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桥面上是用木板铺起来的,上面还可以走牛车,可不是吗?桥对面正有一个村民牵着一辆牛车前顾后盼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桥面有两米多宽。 郑峰他们只能后退,让牛车先过。 “请问老乡,看见陈书记了吗?”刘队长向牵牛车的老乡打听。 “看见了,正在大队部开会。” 踏上“八卦洲”的土地,如同走进了一个船的世界,河岸边停着船,一字排开,河岸上倒架着船——有好多条,有几条船刚刷过桐油,空气中弥散着桐油的气味。绳子上晾着一张张渔网。 下桥之后,刘队长领着同志们踏上了一条碎石路。 两三分钟之后,同志们走进了一个村子。 不远处有人说话: “二姑太,您接着说,后院里面的鬼影到底是谁啊?” “等一下,有人来了。” “是公安。” “十有八九是为马家桥无头案来的。” “差不多。” “今天早上,金所长他们在马家桥下面捞到了两样东西。” 几个老头老太坐在一堆芦苇跟前晒太阳。 “队长,我们要不要过去问一问?”李子荣道。 “刘队长,走。” 见有人走过来,几位老人停止了他们的谈话。 李子荣走上前去:“老人家,向你们打听一点事情。可以吗?” “有啥问的就问吧!”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老奶奶把手挡在眼睛上方,朝同志们看看,道。她嘴里面的牙齿全没了。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腰带呢?”李子荣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卷纸,展开来,这是史可染画的一幅画,是皮腰带系在腰上的正面工笔画,皮腰带的宽度、龙头虎头的大小和实物一模一样。 几位老头老太站起来对着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没见过。” “二姑太,你也看看。”二姑太就是和李子荣答话的那位老人。旁边有一位老太准备把她扶起来。 李子荣没有等老人站起来,走到老人的跟前,蹲下身子:“老人家,您见过这样的皮腰带吗?” 老人吃力地看着画,道:“人老了,眼睛都花了,已经看不真切了,这位同志,你说给我听听。”老人的年龄大概在七十开外。 “老人家,这个皮腰带有这么宽——”,李子荣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是牛皮的,两个头子是铜头。” “一揸宽,铜头?” “对!铜头上有一个龙头,一个虎头。” “这位同志,你声音大一些,再说一遍。” 老人的话引起了郑峰的注意:“大李,声音大一点,说慢一点。” “皮腰带的铜头上有一个龙头,一个虎头。老人家,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腰带扣上,一个是龙头,一个是虎头,对不对啊!” “老人家,您说得对啊!” “在咱们马家集,用这种皮腰带的只有一个人。” “谁?” “是马明斋。” “马明斋?” “就是马家的二老爷,就是马清斋的同胞兄弟。” 郑峰想起了金所长说过的话:“马明斋不是死了吗?” “可不是吗?死了都快二十年了。”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二姑太从小就在马家做丫环,伺候了马家几代人。”一位老太太道。 “原来是这样。”郑峰暗自欣喜,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疑插柳——柳成行”啊!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老人家,请您再回忆一下,马明斋死了以后,这个皮腰带还有谁用过呢?” “我只见二老爷系过这个铜腰带,没有见到其他人用过,当年,我就在二太太的房间做事,二老爷一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铜腰带解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用水换衣服。” 郑峰又想起了金所长说过的话:“马明斋死的时候,您还在马家吗?” “在,我从小就在马家。马家人待我很好,我们是远房亲戚。解放以后——就是土改以后,所有的佣人都散了,我因为一直没有找人,就在马家多呆了几年。二老爷死了以后——是第二年,我就回到了‘八卦洲’。”老人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脑子却很灵光。 “老人家,马明斋是怎么死的呢?” “是喝毒药死的,当时马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在派出所当厨师,听说工作组和派出所要抓马明斋,连夜跑到马家来报信。第二天早上,我端洗脸水进去,发现二老爷已经死了,鼻孔和嘴巴里面全是血。” “请几位老人家再想一想,在马家集,在你们‘八卦洲’,有没有人的身上、或者屁股上挨过子弹呢?” 几位老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摇头。 在大队部,郑峰他们见到了陈书记和几位大队干部,关于子弹的问题,同志们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同志们先后去了五、六个村寨,包括马家桥南边、距离马家桥三、四里地的“刘家洼”。他们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他们最后去的地方就是“刘家洼”,“刘家洼”距离公路只有百来十步,坐落在一个山坳里面。这里树多林深,幽静异常。 郑峰一行离开“刘家洼”的时候,太阳正在西山头上歇脚。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五个小朋友,他们背着书包,打闹着,蹦着跳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一个小朋友的胳肢窝里面紧紧地抱着一个皮球。他之所以紧紧地抱着这个皮球,是因为有两个小朋友试图抢他的皮球:“阿宝,给我们玩玩吗。” 阿宝道:“你们还没有玩够啊!万一掉到河里面怎么办?” 一个小朋友把手松开了,还有一个小朋友仍不罢休。 “二狗,别闹了,明天还想不想玩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小女孩大声道。 二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郑峰目送着这一群小朋友朝“刘家洼”方向飞去。 同志们踏上马家桥的时候,天已经上黑影了。这时候,从后面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上桥的时候,骑车人从自行车上下来了:“这不是刘队长吗?” “是包部长啊!”刘队长停下脚步,“你怎么忙到现在才下班啊?” 王萍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包部长自行车的后座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栓着一条大黄狗,等这条大黄狗窜到跟前的时候,王萍才发现,所以下意识地退到李子荣的身后去了。 “我到几个山寨去走一走,山路不好走,所以一直忙到现在。” “你怎么还带着一条狗啊?” “山寨里面有狗,山上有狼,带上它就没事了,阿财,别往人跟前凑。刘队长,你们这是……” “我们到几个村寨调查走访。” “怎么样,案子有眉目了吗?” “还在调查走访阶段。” “刘队长,你们慢走,我先行一步。明儿见。” “明儿见。” 包部长骑上自行车走了,很快,他和那只大黄狗一同消失在夜幕之中。 “郑队长,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谁?” “他就是包家的老三,叫包三贵,金所长所说的包贵就是他大哥。” “刘队长,你刚才喊他部长,他是干什么的?”陈皓道。 “他在马集公社当人武部副部长。二十年河东西,现在的马家集,三大姓当中最旺的要数包家了。”刘队长不无感慨道。 回到派出所,吃晚饭的时候,刘队长跟金所长提到了包部长,王萍则跟大家提到了包部长那只吓人的大黄狗。金所长说,包部长那只大黄狗和主人是形影不离,不管你在哪里看到包三贵,你都能见到那只大黄狗。 “整天牵着一条大黄狗,真够吓人的。”王萍道。 “而且还有一点招摇和张扬。”李子荣道。 “南风不受北风欺吗!过去,这包家一直被马家压着,现在,包家出人头地了。”金所长道。 “不就是一个人武部的部长吗!而且还是一个副的。”李子荣道。 “包贵的小儿子包翔原先在马集中学读书,学习尖顶尖的好,今年秋天转到省城去了,那小子将来的出息一定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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