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住了上千年了,哪能全扔下啊!”老人们一片哭声,年轻的心里也酸酸的。“可是如果爆炸,连命都没了,还谈得上其他的吗?房子炸了可以再建,人在就行。”白希文忙着给他们说道理。
“不,我就算要死,也要跟村子一起死。”七叔公颤着嗓子说道,“我八十多岁的人了,就算逃过了,还能活几天!”“对,我们也不走!”一片附和声。白希文急得骂了句粗话:“操!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张秋红也是又气又急,看了看,现在就七叔公像个说话顶用的,便对七叔公好言劝道:“七叔公你看,大家都听你的。就算你自己愿意和村子共存亡,但那些年轻的呢?你再看看那边的几个孩子,有的刚会走路,有的才会笑,他们的路可才开始,你忍心让他们跟村子一起陪葬?这样,你听我们的,带着村里人避一避,再派几个年轻力壮的,跟我们一起去镜冢。我和希文都上过大学,我们知道怎样处理。如果赶得及,可以阻止那些文物贩子,村子和大家都保住了;如果赶不及,也还有人在,可以重建村子。有人在就什么都好说,人都死了,这些还有意义吗?”
吞噬 第二部分 第八章 镜冢(6)
七叔公看到大难临头还在嬉戏的孩子,全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孩子,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人在,就还有希望。”又叫道,“修文,你过来,我们赶紧安排撤退吧。”三叔也点了点头,一边指了几个人给白希文,一边安排青壮年带着老小向运河边撤退。
月光不如阳光强烈,却依然明亮,白希文注视着月光下的村庄,今晚已经找不回往日的宁静了,而且这一切都有可能成为过去。他转过头,留恋地望了下被甩在身后的村子,眼睛里依稀有泪花闪烁。白希文说了几次叫张秋红跟村里的老少一起退到运河,张秋红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沉默着,紧跟在他身旁。白希文了然地看了张秋红一眼,旋即又转过身去,向村外的镜冢走去,身后还有几个本村的壮年男子,一行人在月光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04
十五年,对,满十五年了,白希文苦涩地想。十五年前,同样的月光,同样的秋风瑟瑟,同样夜深,哥哥跟着爷爷走上这条路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爷爷佝偻的背影,还依稀在他记忆里,只是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过头。那个月夜,爷爷和哥哥都没有回来,天亮,只迎回来神情呆滞的哥哥……白希文的眼泪悄悄从眼角流出,他伸手拭去,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原以为被遗忘的噩梦,竟然还是清晰如同昨日。镜冢就在前边了,白希文顿了顿脚步。在传闻中,村子里埋有一个大官的坟墓,谁也不曾想那里面埋的竟然是镜子,这具体又是怎么回事,只能等有命回去再问七叔公了。白希文看见镜冢边上有几个人影正闪来闪去,心里一喜,看来那些文物贩子还在埋炸药,这说明他们来得还算及时。他回头说道:“看来还来得及……”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愣住了。地上,有两个人影,紧紧挨着的两个人影。而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松开了张秋红的手,所以此刻,张秋红不在身侧。这两个人影似乎是由不同的光源产生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白希文惊惶地转身,没有张秋红。哪里都看不到她。也没有光源,除了天上的月亮,再没有任何发光的东西。白希文再低头,依旧是两个影子。一个在左前方,一个在右前方,两个影子,一左一右,略略张开,像剪刀的嘴。就是这把剪刀,剪去了张秋红的踪影。找不到张秋红,也找不到村里的其他人。
也许是在哪里走散了吧,白希文暗想,刚才自己想起哥哥和爷爷,想得太过出神,也许他们发现了什么,所以去看情况去了。可是现在的目标就是镜冢那边的炸药,除非是他们又在别的地方发现了炸药?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些文物贩子没有本地人的帮助,不敢贸然行动……白希文的脑子快速电转,尽量去忽视脚下为何出现两个影子。但是那两个影子却紧紧跟着他的动作,他抬脚,影子抬脚;他停步,影子停步;他转身,影子转身;他苦涩一笑……等等,白希文赫然发现,有一个影子,似乎也在笑。白希文眼睛蓦地瞪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影子默默无声,看不出笑的痕迹,又像是在无声地讥笑。白希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晃了晃脑袋,想要把眼前的幻觉给甩出脑袋,再定睛看时,地上,依然是两个影子。
白希文四处看了看,依旧没有张秋红和其他几个人的影子,但心里突然定了,抬起头,大踏步向镜冢方向走去。前面很空旷,多少年来都一直由它荒废着,白希文想起那些与现在隔了千百年岁月的古人们,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疑惑。镜冢究竟有些什么秘密?又是什么人,有力量建成这个镜冢?正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影。是背影,在自己前面,也向着镜冢方向,走得很快,脚步轻轻的,似乎在躲避什么。白希文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影,是怎么凭空出现的?但看那背影又像很熟悉,估计是村里人吧,白希文突然有了一种要追上去看看的愿望,非常强烈。那两个人影一直在前面,看上去走得很快,但是很悠闲,白希文拼了命地追赶他们,但怎么也追不上。不知不觉间,已经追出去很远了,而且也背离了去镜冢的路。白希文回头,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在自己出生、长大,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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