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想起内蒂对我的挖苦和嘲讽,想到她和弗拉尔彼此相携,突然间,冷漠中又爆炸出阵阵狂怒。
“我不会就此罢休!”我叫喊着,“我不会就此罢休!”
一次疯狂的发作之后,我从衣袋里掏出枪,向着静静的夜空鸣放。三次,我都打中了目标。
子弹从空中掠过,受惊的树木在不断减弱的声音中述说着我刚做过的暴行。随着枪声慢慢消逝,广大的夜空又逐渐平静,接着又是一片寂静。我的射击,我的咒骂,我的亵渎神灵,我的祈祷……我再一次祈祷……一切被寂静吞没了。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吼叫,它使人镇静,使人不知所措。它消失在宁静的压倒一切的明亮的国渡里。我的枪声,惊醒着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变得巨响,然后,消散去了。
我发现自己站着,手枪还在手里握着,惊讶地发觉我的情绪被某种不能理解的东西浸透。接着,我抬头望去,看着天上那颗巨大的星体,凝视良久。
“你是谁?”我忍不住开口说。
我像一个呆在冷漠荒野中的人,忽然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也消逝。
当我走过克莱顿高地时,我想起我没能看到大群大群的人整夜走出家门观看慧星。原来,那个站在临时围篱外废料堆上的小个子传道士在告戒罪人们在最后审判到来之前去恕罪,现在,他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过了半夜好久,人们都回家了。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孤独和寂宽使我感到疑惑。因为慧星的光亮,气灯都显得没亮了。在静静的主街上,小个子卖报人已关门休息了。但是,一块布告牌一直摆放到很晚,被人遗忘在外,上面还贴着广告。
布告牌上,仅有一个字,字母很刺眼,那是:“战争”。
你想想吧!空旷的简陋的街道,我的脚步声,没有人醒着,也没有声音,只有我!我在布告前说一下,在人们沉睡的寂静中。匆忙中布告牌被武脏了。那布告分外清楚,那个词有点反常,让人看倍觉吃惊。它预示着巨大灾难的将要来临。
“战争!”
我从一种平静的状态中酥醒来,经常,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情感的冲刷。
时候已经不早了,母亲就在我的床边。她用旧托盘给我准备了早餐。
“多睡一会儿,亲爱的。”她说,“你一直在睡。昨夜你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点钟了。你一定累坏了。”
“看你那张脸,”她继续说,“白得吓人。你的眼睛闪着……让你进门时,我吓坏了。你站在台阶上站都站不住。”
我的眼睛慢慢地转向外衣口袋。那里有东西还在。她可能还没发觉。
“我去了柴克斯黑尔。”我说,“你知道,可能?”
“亲爱的,昨晚我收到一封信。”她说着,低头靠近我,把托盘放在了我的膝上,然后,轻轻地吻着我的头发。那时,我们两人都静止了,保持着那种姿势。她的脸颊恰好吻到我的头发。
我从她手里接过托盘。
“别碰我的衣服,妈妈。”当她向我的衣服走去时,我急忙说,“我的衣服很干净。”然后,当她转身走后,我吃惊地说着:“天哪!妈妈!就
差一点儿!我知道,一点点……现在……亲爱的妈妈,噢!好了,别管我!”于是,象一个温顺的仆人,母亲从我这儿走开了。
这世界和我一直在多么粗暴地利用这种顺从啊!
那天早上,我似乎不会再发怒,悲痛中我又变得坚强起来。我的意志似乎像钢铁一样坚强。现在,爱、恨、恐惧全部消失了。我只是非常可怜我母亲在承受着将到来的一切。
我一边慢慢地吃早饭,一边在想,我怎么找到那个叫夏弗姆伯里的地方,我怎样才有希望到那儿去,我手头只有不到五先令。
我有条不紊地穿着衣服,选了一件领口磨损最少的衣服。仔细地刮了刮脸。然后,我去了公共图书馆去查找一份地图。
夏弗姆伯里在埃塞克斯海岸,由克莱顿到那儿要走很长的路。
我到火车站后,从列车时刻表上抄录了一些内容。我问了一位行李员,他对夏弗姆伯里也不太熟悉。但是,售票处的工作人员帮助我。我费空心思。终于弄清楚了想要知道的一切。
然后,我又走到了撒满煤屑的街上。至少,我需要有两镑钱才行。
我走回公共图书馆,进了报刊阅览室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一个新的情况突然打断我的思路。人们似乎对早晨的新闻而骚动。屋里现在的气氛也很反常,人比平常多,说话的人也比平常多。
一刹那,我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我想起来了:“战争,与德国人的战争。没错!”
据说,一场海战正在北海进行。去他的吧,我又思考起自己的事来。
我想起了帕洛德。我能去和他谈谈,然后向他借点钱吗?我掂量着有多大的把握。
然后,我又想卖掉点什么或典当点什么。可这也行不通。
我的那件冬天穿的外衣即使是新的也会晤不了什么钱。我的手表也不能卖许多先令。把卖两件东西的钱加到一起也许还差不多。
怀着矛盾的心情,我想起平时妈妈去取租金的小储藏箱。她总是悄悄地去那儿不让人发觉,而且,她总是把它锁在寝室的茶叶箱里。我知道我几乎不可能从她那儿主动地得到钱了。而且,尽管我对自己说在爱与死这个问题上,任何琐碎的事都是不重要的,但是,只要我一想到那个茶叶箱子,我就无法脱离使人烦恼的疑虑和不安。难道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吗?或许先想其它办法,再向她乞求,可能会得到比我需要的还多几先令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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