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么办!那么重要的人物和他谈着话,他是不会停下来和我再辩论的。我大胆地走下台阶。
“我想要请你列个单子,加比塔斯先生,包括所有的确有价值的情况。”老弗拉尔夫人正在说。
“我们会列出临时那些地方的名单。”他在说,然后,忧心忡忡地回头扫了我一眼。
“我要走了。”我冲他大声说,“我要在20分钟内赶回去。”
然后,我继续往前走。他又转向他的主子,好像我不再重要。或许,他希望我离开。
如果说我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由于这种果断和有效的偷盗,我变得异常冷静,精神振奋,无所不能。毕竟,我的决心就要实现了。我不再感到无形的束缚。我觉得我能抓住时机使其有利于我。我现在就去海克街的那家不大的鞋店,买一双相当不错的靴子,花十分钟;然后到火车站,再花五分钟;然后走上征途!我感到我的计划完美极了,而且这也与道德无关。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尼采所说的超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牧师的钟会有问题。
我没能赶上火车。
一部分原因是牧师的钟慢了,一部分原因是鞋匠的那种做买卖的顽固态度,就在我说我将没有时间,他还让试一试另外一双靴子。我买了后面这双靴子,却给了他一个错误的地址,让他把旧鞋送回去。当我看着火车驶出车站时,只能站在那儿去空想尼采的超人。
即使到了这时,我也没丧失理智。我几乎立刻推想,如果要迅速地追赶,也不要从克莱顿上车。这会有很大的优越性。事实上,坐火车去将是一场错误,那就全靠运气了。实际上,在询问夏弗姆伯里时我已经很草率了。凭此线索,那位职员不会记不得我。现在,这突发的事故使他无法达到目的。因此,我根本就没走进火车站,没有表现出没赶上火车的样子,而是悄悄地走了过去,沿着路走,一直跨过了小桥,然后,又漫无目的地沿着怀特砖厂的配给站往回走,上了那条从克莱顿高地通往两英里站的小路。我估计着,在那儿有足够的时间赶上六点十三分的火车。
我很平静,也很警觉。假如牧师碰巧要立刻去开抽届,他一定想不到在十或十一个金镑里会少了四个吧?如果他想起来了,他会想到我吗?如果他想到是我拿走了,他会马上采取行动吗?或是等我回来?如果他马上采取行动,他会打扰我吗?还是去报警?这儿有十几条公路和铁路可以离开克莱顿地区,他怎么知道我会走哪条路呢?假如说他马上去火车站,没有人会记得我离开了。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没赶上火车。可是,他们会不会记起夏弗姆伯里的事?这也不大可能。
我决定不直接从伯明翰到夏弗姆伯里去,而是从那儿绕到蒙克夏普顿,再到威弗恩,然后,再从北边到夏弗姆伯里。可能途中要在哪儿过一夜。但是,这可以使我有效地躲藏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当然,严密的追捕是逃不过的。这毕竟不是什么杀人案件,只不过是偷了四枚金镑。
在到克莱顿高地之前,我调整了一下心情。
到了高地,我回头张望。那是怎样的世界哟!忽然,我开始感到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张望。如果我能追赶上逃亡者并取得成功,我就会与他们同归于尽,要么就会被绞死。
我停下来,更加仔细地回头看着下面这片可恶的山谷。
这里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我正离开这山谷。我想,我这是一次永别。然后,在最后一次回望中,那生育我、推残我、造就了我的城镇似乎以某种难以言语的方式变得陌生起来。或许,当整个城镇被夜色掩饰起来变得朦朦胧胧时,我可能更习惯于读解它。现在,整个城镇在下午明亮的阳光下,在周日散发的烟气中显现出轮廊,这也多少使我对它有点迷冷。或许,在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里,我的情感经历中有什么东西使我领会了许多,使我能洞察到异常的事物,对人们普遍接受的事物置疑。但是,同时,我相信我是平生第一次开始注视到那些乱糟糟的煤矿、住屋、银行、铁路货场、运河、锻造厂、鼓风炉、教堂,大量的丑陋的冒着烟的起伏不平的东西。人们在那儿像垃圾箱里的青蛙一样没有怨言地生活。一切的一切是多么肮脏。各种事物都互相拥挤着,排挤着,摧毁着它周围的事物。高炉的烟气围绕着银行周围的泥土,教堂的圣徒们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公共场所把腐烂变质的东西丢在学校的大门口,凄凉的住屋痛苦地被挤压在庞大的工业建筑物下。到处呈现出没有规则的愚昧,人性被人类创造的事物扼杀。所有有活力的事物都四处飘零,就像一只被击中的瞎了眼的动物在泥沼中挣扎,陷落。
那天下午,我头脑乱糟糟的,况且,心里想着去谋杀,我自问我怎么站到了这些事物的面前。我记下了我所认识到的混乱。尽管我已想到了它,但是,实际上,我当时只是感觉到了它。当我回头张望时,我只是瞬间感觉到了它。终于,我站在那儿,想到的事从我脑海里飞散了。
我将和那乡村永别了。
我要回到那里,无论如何,我不后悔。非常有可能我将在晴朗的天空下,死在那甜美的空气中。
从遥远的斯威星里传来了一点声音。那是遥远的人群发出的微弱的起伏声。然后是三声枪响。
这使我觉得出乎意料……不管怎么说,我要离开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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