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停且走,一行人不觉步入山腰一处密林,由于山间密荫交叠,头顶的阳光都被疏离成斑驳的光影,从树叶枝隙中纷纷洒落下来,刘启泰游性正浓,一路上左瞧右看,流连忘返,可顾骏武及手下十数人却无丝毫闲情雅意,皆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戒备。众人又走了一段,来到密林深处,顾骏武突然嗅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微弱的腥臭味,有若隔置了数日的腐肉气息一般,当下便暗向身旁众随扈丢了个眼色,让大家谨慎留意着,自己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刀,将四围的孱草劈倒,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顾骏武心中一阵纳罕,他本以为是小兽尸体散发出的怪味,不想这附近方圆十数米内,却始终没有发现那腥臭味的来源,端的古怪得紧。
刘启泰见他这般小心,便笑骂了一声道:“难得出游的好心情,都被你这莽汉一番舞刀弄棒给破坏了!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还会在这山里遇着鬼么,你且放松些才是。”顾骏武一想也是,那腥臭味一闪即没,再也不曾嗅得,或许是自己的鼻子走了味,又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一时幻觉,于是也便不作细想,招呼大家继续前行。
众人一路向前,却似乎还未看到密林的出口,约摸二十分钟过后,顾骏武突然又嗅到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当即神情一凛,若第一次是错觉,那这第二次又该作何解释?顾骏武赶忙翻手将长刀横在胸前,四下里一打量,这不看尚不打紧,一看之下不禁骇出了一身白毛冷汗,只见附近地面上都是劈落的杂草树桠,这……这不正是初次嗅到异味的那个位置么?怎么始终一路直行,众人却又兜回了原处?难……难道不幸被大当家刘启泰言中,真是在白日里遇见鬼了?那些跟来的“舞龙堂”子弟皆是门内好手,也立时发现了异状,当即便将刘启泰紧紧围在中间,十数人面朝外绕作一圈,凝神臻注地戒备起来。
正当时,忽听一声“嘤呜”怪叫,真有若夜枭哀啼,刹时间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槐树树桠上蹲坐着一只怪鸟,那怪鸟的体型有若**岁孩童般大小,通体呈灰褐色,羽翼丰厚,一条全然不似禽类的、末梢带钩的长尾直垂落下来,最为可怖的是它竟长着张有若人面五官的巨脸,一对熠熠幽光的大眼正直勾勾地看过来,目不转逝地盯着刘启泰。顾骏武见状恐那怪鸟对大当家的不利,忙欺身拦在刘启泰跟前,刚与那怪鸟的眼神一对,顾骏武不觉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一盆雪水兜头直灌下来,手脚便丝毫不得动弹了。想来这顾骏武也是刀林剑雨,血里来火里去的恶徒,又是何等凶险的阵仗没见过?奈何这般诡异莫名的状况却把他吓得心头打颤,冷汗直流,连手中的长刀都快把持不住了。
虽说对眼前这只怪鸟心存忌畏,不过身后老爷子的安危更是令其挂心,若大当家的真有个好歹,自己这随扈的堂口总管纵是死一百次也无以弥补其万一,顾骏武想得此番事态的严重性,当即猛一口咬破舌尖,一阵钻心噬骨的疼痛在刹时遍及全身,头脑也随之清醒了不少,他缓缓咽下满口腥咸的血水,暗忖己方十数人会在这片密林间迷了路,竟无一人察觉,想必是着了什么邪瘴污秽的东西,而这怪鸟来得突兀,估计自己前后两次嗅到的腐肉腥臭,正是这怪鸟施瘴时留下的异味,只消将其诛杀,这片密林该是能走出去的,那大老爷的性命也就无虞了。
也当赞大老爷刘启泰不愧为泉城第一大潮帮的总瓢把子,饶是枭勇无匹,正当顾骏武苦苦思酌之际,只听他一声暴喝:“恶煞鬼神惊!我‘舞龙堂’上下又怕过什么?众门内子弟且听好了,无论是妖是魔,最怕我等英雄好汉的一腔热血,大家随我将这怪物给剁成肉酱!”说罢一把夺过顾骏武手中的长刀,抚掌横刀一拖,只见刀口过处,刘启泰的手掌心便划出一道深深的创口,刹时间长刀上鲜血淋漓,众随扈子弟见状,不觉士气大振,先前的彷惶忌惮一扫而空,皆仿效大当家的做法,挥刀歃血,刘启泰又是威叱一声“恶障受死”,将手中的长刀有若矛刺般猛地投向那怪鸟,一众子弟也随之将手中沾染鲜血的兵器向那怪鸟掷去。
可还未等那些刀剑击中怪鸟,那怪鸟已“嘤呜”一声尖唳,展翅腾空飞起,一双充满怨毒愤恨的眼神却死死盯住刘启泰,那张类似人脸的面孔扭曲得格外狰狞恐怖,它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数圈后,方才渐飞渐远,最终消逝在天际。众子弟见状齐声欢喝起来,皆交口称赞大当家的神勇,可惟有顾骏武心细,发现此刻大当家刘启泰的豪爽笑意之下,似乎面色有些异样古怪,竟隐隐透出些惨绿来。
自从那怪鸟飞走后,却也再未遇见什么异状,那片密林也在不过十余分钟的脚程后走到了尽头,顾骏武心有余悸,便强拉着刘启泰回程,待众人回到泉州堂口本部已是傍晚时分,恰逢门下一子弟从老家带来数只肥实的老鹅,说是从鹅崽至成鹅都是在野外豢养的,每只都约有二十斤左右的份量,其肉质口感筋道得很,刘启泰嗜食山珍,一听之下甚是欢喜,便着人用姜片、干椒、茴香、八角等料物,入滚油爆香炒了,佐着自酿的老酒吃了个痛快,不想到了夜里,竟莫名其妙地遇着了脏事,肩背后无端生出一大爿掌状的淤青。
听到这里,唐煮茶已是了然,当即轻笑了一声:“真没料到……你家老爷竟招惹了一只正在屙膏脂的‘尸面枭’!?哈哈……若是这般境遇,刘启泰这老小子也算是命大了!”
52书库推荐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