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寂静。当比尼摸索着朝桌子边走去时,发出的脚步声格外响亮。走了一半,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看不见你在哪里,谢林。”他可怜地说道。
“摸着过来。”谢林用紧张的声音命令道。
“但是我看不见你呀!”年轻的天文学家喘着粗气说道,“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刚才是怎么预料的呢?这就是黑暗。”过了一会,谢林继续说道,“过来吧。即使是闭上眼睛,你也不会在这间屋子里走错。快过来坐下。”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听得出有些抖动,接着是有人摸椅子的声音。比尼的说话声很微弱:“我到了。”
“你感觉怎么样?”
“我吗……还行。”
“你喜欢黑暗,是吗?”
长时间没有回答。
“不。”
“不喜欢吧,比尼?”
“一点也不喜欢,难受极了。好像整个墙都要……”他又停了下来,“它们像是朝着我压过来。我一直想把它推开……但我不会发疯。其实,我觉得正在适应它。”
“好。西弗娜,你感觉怎样?”
“我可以承受少量的黑暗,我常经过一个地下通道。但不能说我喜欢它。”
“你呢,阿瑟?”
“我也还活着。但我认为你已经证实了你的观点,谢林博士。”天文台台长厉声地说道。
“好的。比尼,现在请把窗帘拉开。”
黑暗中传来一阵小心的脚步声和比尼摸索着寻找拉线时身体与帏帘摩擦发出的窸窣声,然后便是一阵轻快的窗帘开启时的咝咝声。多维姆的红光弥漫着整个房间。比尼看着窗外六个太阳中最小的太阳,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愉快的尖叫。
谢林用手背擦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仅仅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呆了一小会。”
“倒还可以承受。”比尼轻松地说道。
“是的,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至少还可以呆一会。但是,你们都听说过有关乔勒百年博览会的事,对吗?就是那个神秘隧道的丑闻。比尼,上个夏天的一个晚上,在六阳俱乐部,我给你讲过此事。当时你和那个叫塞里蒙的记者在一块。”
“是的,还记得。人们乘车穿过游乐园的黑暗隧道,出来时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只是一条一英里长的隧道……没有灯光。人们乘坐敞篷车,颠簸着穿过隧道,总共是15分钟。一些人在穿行中被惊吓猝死,另一些出来时永远丧失了理智。”
“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使他们发疯?”
“其实就是刚才作用于你们身上的同一个东西,窗帘被拉上时,你感到四壁不断地向你压来。人类本能地害怕黑暗,心理学上专门有一个术语,这就是幽闭恐怖,由于黑暗总是与封闭的地方有关,因此,对一个封闭的地方害怕,对所有封闭的地方都害怕。你明白吗?”
“那些在隧道里发疯的人也是这样吗?”
“用你的话说,那些在隧道里发……发疯的人真不幸,他们没有足够的心理适应能力,来战胜黑暗吞噬他们时所造成的幽闭恐怖。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恐怖感。请相信我,因为我有隧道中的亲身体会。刚才,你们仅在房间里经历几分钟没有光亮的体验,我觉得你们都有害怕的感觉。你不妨想一想十五分钟像什么样子。”
“难道事后他们都没有恢复吗?”
“一些得到了恢复,一些将多年受到折磨,或许终生都得不到恢复。他们对黑暗和封闭的潜在恐怖已在头脑中具体化,或者可以称之为根深蒂固。而另一些,如我所说,猝死于恐怖。至于恢复,又从何谈起呢?这就是十五分钟黑暗的威力。”
“对一些人会这样。”比尼顽固地说道,他蹙着眉,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我仍然认为,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不会有那么糟。当然也不会包括我了。”
谢林愤怒地叹了口气。“试想一下……到处都是黑暗。所见范围没有亮光,房屋、树木、田野、大地、天空……漆黑一片!星星进入你的视野。如果你听过那些信徒的说教……无论它们是什么,都称之为星星。这一切你可以想象吗?”
“是的。我能想像。”比尼郑重地说道,语气更加尖刻。
“不!不!你不能!”谢林突然冲动,将拳头重重地击在桌面上,“你在欺骗自己!你根本就想像不出来。你的大脑根本就不具备想像那一概念的能力……瞧你自己,比尼,你是个数学家,对吗?你能真正确切地想像出什么是无穷大吗?或者什么是永恒吗?对它,你只能谈论,或者把它简化成方程式,假定这些抽象的数字是真实的,其实它们只是些写在纸上的符号
。但当你试图真正地想让你的大脑充满无穷大这一概念时,我敢肯定,你很快就会晕头转向。一小部分事实让你害怕,它就跟你刚才所尝到的一小部分黑暗一样。当真正的东西出现时,你的大脑就会受到限制,无法对这一现象进行理解。于是,你就会完全或永久地丧失理智。总之,我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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