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肤色显然是长期缺少日晒的结果,或许也有着疾病的因素,眼眶深陷,颧骨高凸,眉毛与头发丝缕无存,看起来就像一张皮套在了骨头上,唐天华的瘦已经超出了秦麦所能想象出人类的极限,仿佛在他的皮肤下除了骨头根本没有半分血肉存在,灯光闪烁下鬼气森然,唯一还透出些许生命气息的就是那双光芒黯淡的眸子。
唐天华与陈教授是同窗,年龄比陈教授还要小些,可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个人正值壮年。
“我怕会吓到她。”唐天华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松弛的皮肤堆积出无数沟壑,秦麦周身汗毛乍起,他非常赞同唐天华的说法,唐离一定会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到的。
唐天华注意到秦麦流露出的恐骇之色,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吓坏你了?”
“的确有些吃惊,”秦麦的声音有些干涩,勉强挤出丝笑意:“不过还不至于吓坏。”
“啪啪”唐天华伸手轻轻鼓掌,“果然不愧是秦子丹的儿子!”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两条瘦如儿臂的皮包骨头的手臂。
秦麦眉头扬了扬,他现在基本适应了唐天华恐怖的样貌,“你知道我的父亲?”
“当然,三十年前文物鉴定界里难道还会有人不知道秦子丹的吗?”唐天华似笑非笑地说道:“中国文物鉴赏界五十年来唯一一位可以当得起宗师称号的高手,可惜,他收山太早了,不过我听说你似乎颇有天赋,已得令尊大半真传。”
秦麦冷冷一笑:“不敢当!难道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把我拖进来的原因?”
唐天华对秦麦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还记得平旺老爹说过的那句话吗?人有时候是不得不信命的,其实我最初的目标是铁纯阳的儿子,我自然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家独自承受如此沉重的宿命。”唐天华怜惜地望向唐离。
秦麦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他知道唐天华没有骗自己,假设一切的设计都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如果他的好奇心不是那么强,如果他没有爱上唐离,那么秦麦所担当的角色极有可能只是个穿针引线的联络员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心神恍惚的秦麦甚至觉得唐天华是对的,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命运。
唐天华微微歪头,注视着失神的秦麦:“当然,事实证明你才是最佳人选,有你在她的身边,我很放心。”
秦麦毫不避让地与唐天华对视着,他不知道唐天华是站在什么角度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位父亲,还是这个阴谋的策划者?
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唐天华伸出干枯的手掌在地上敛起一团沙砾,五指微张,沙子顺着缝隙滑落:“人生就像握在手心的沙,无论你怎样地用力,可迟早都会归于无,死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唐天华的眼睛倏忽间燃烧起来,狂热得让秦麦生出了被炙烤的错觉,唐天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秦麦,激动地挥动着手臂叫道:“如果有机会改变这种结局、如果你有机会长生不死,你觉得这难道不值得去追求吗?”
秦麦用一种怜悯的目光默默地看着状似癫狂的唐天华,长生不老是人类永恒的梦想,可秦麦无法相信受过高等教育的唐天华竟然会为了这么虚无的梦而疯狂。
“这只有在梦里才可能实现。”秦麦嘴角浮起讥讽的冷笑,“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唐天华指着唐离道:“你认为我作为一个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是无情冷血到了极点吧?”
秦麦用沉默作为回答,正如唐天华所说的那样,他觉得唐天华根本不配做个父亲。
“你错了!”唐天华狂乱地挥动着双手,仿佛要在虚空中抓到些什么,“正因为我们爱她才会这么做!我们要让她永远年轻漂亮,永远开心快乐!”
“谬论!”秦麦嗤之以鼻,“把一个虚无缥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荒唐的梦想强加给唐离,你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幸福吗?二十五年来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见过一面,千辛万苦寻父不过是坠入自己父亲所设计的圈套,你居然敢说你爱她!”
秦麦一口气吐出长长一串,心头猛地一动,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你们?你?意西沃?”
“意西沃?不,当然不是他,他只是我们的一个合伙人而已。”唐天华有些不屑地哼道。
“平旺老爹?”秦麦脑海里浮现出当日平旺老爹的言行神态,难怪他总是隐约觉得平旺老爹似乎对唐离格外和蔼偏爱,“他究竟是谁?”
唐天华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你猜呢?”
秦麦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他记起当日唐离讲起的家事,不可思议地脱口惊叫道:“他是唐离的祖父?”
唐天华露出惊诧的目光,缓缓摇头:“看来唐离告诉你了很多啊,我不得不承认你聪明得超过了我的预期,哈哈,很好!非常好!”
秦麦惊骇过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唐天华沉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将唐离叫醒,然后祈求她的原谅,与她共享最后一段时光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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