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秦麦觉得现下的黄平这种平和是发自内心而非伪装出来的,甚至连这两天里不时泄露出来的不安紧张都消失了,秦麦想不明白黄平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黄平似乎也感觉到了秦麦的疑惑,嘴角噙笑地凝视着前方那座似乎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的青山,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毕竟是来过这里的。”
秦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暗暗腹诽这一路上草原辽阔,甚至连路都没有,完全是靠着指北针前进,你又怎么能这么肯定前面就一定有村庄呢?
黄平含笑看了看秦麦,“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差一点死在这里。”
他的这句话把后排的陈教授和唐离、铁莘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秦麦眉头扬起,瞥了黄平一眼,问道:“回来的时候?”
“是的。”黄平点头,“我们在仲巴遇到了山洪,马匹粮食都丢了,好不容易捡了条命,我和铁纯阳是一路走到这里的。”
听到黄平说起二十五年前的往事,几个人的精神顿时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听见与自己父亲有关,铁莘忍不住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最后三个字简直就是在命令黄平了。
“从仲巴到萨嘎,我们两个走了很久,又累又饿,走到桑日的时候终于走不动了,我们以为就要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草原上了......”黄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不堪回首的唏嘘,似乎对那种身处绝境时的绝望仍记忆犹新。
车厢里静悄悄的,黄平说话的声音很轻,夹杂在发动机嘈杂的噪声中辨认起来很费尽,众人下意识地摒着呼吸静静等待着他说下去。
“当时我几乎已经昏迷了,铁纯阳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黄平的嘴角挑了起来,像是觉得当时的情景很好笑,“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的话,他说黄皮子,你要是死在我前面,能不能让我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啊?”黄平捏着嗓子刻意模仿着铁纯阳的声调和语气,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很诡异,尽管众人都知道这种可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却仍然忍不住联想起那一幕血腥的景象,不禁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铁莘钵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车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胡说八道!老东西你再胡说我就掐死你!”
黄平摇了摇头,声音很低沉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胡说?你们想象不到当时我们有多饿,人在要死的时候才会知道死有多可怕,你觉得你爹不该或者不会这么做吗?嘿嘿,为了活下去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你爹是条汉子,他当时完全可以杀了我的,可是他只是跟我说,如果我要是死在你前面,那你就吃我,咱们兄弟一场,被你吃了总好过填野狼的肚子。”
铁莘听到黄平的话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却说不出话来,黄平回头看着铁莘很认真地说道:“说实话,当时我倒是想过杀了你爹,吃了他,可惜我没那个能耐!”
唐离突地冷冷道:“你们并没有死!”
黄平表情复杂地凝视了唐离一眼,“唐小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我,认为当年你爸爸的失踪和我有关,可是不管我们有没有想过伤害他......但我们至少没有做出来。”
“是没机会吧!”唐离嘲讽道,眼中的仇恨让黄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黄平慌乱地转身向前,不敢再看唐离,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安定下来。
话才讲到一半,黄平还没有说他和铁纯阳是怎样活下来的,秦麦便催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是平旺老爹救了我们。”黄平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昏迷的黄平再醒过来时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座木屋里,身旁坐着铁纯阳和一位藏族老人,听过铁纯阳的讲述他才知道是这位老人救了二人,老人正是他口中的平旺老爹。
“要不是平旺老爹,我应该已经在铁纯阳的肚子里了。”黄平苦笑着说道。
二人在平旺老爹的家中养足了体力,老人又赠了他们马匹和食物这才让黄平和铁纯阳活着返回了拉萨,尽管铁纯阳回到家中后最后还是死了,可凭心而论,平旺老人的确算得上两人的救命恩人。
尽管铁莘一直沉默不语,可从他不停的张望里,秦麦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自从秦父去世后,便在没有一个人能和铁莘谈一谈他的父亲了,而平旺老人是父亲的救命恩人,身为人子怎样也该去感谢的,何况或许老人还能和自己说说父亲的事呢?
至于黄平,铁莘对他没有丝毫的信任,更不可能和他聊这些东西了。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远远的便能够看到草原的尽头了,一条连绵的山麓如盘龙般横亘在前方。
黄平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异常,竟然出现了晕车的反应!
秦麦无奈地停下了车子让黄平去方便,同时也让在车里蜷缩了一整天的诸人下车舒展一下身体。
秦麦目光复杂地看着黄平对步下车的两个保镖说了句话便匆匆地走到了十几米外的一处灌木丛前佝偻着身体呕吐起来。
“唐离,你和铁子照顾下老师,我去看看黄平。”秦麦说完,拍了拍陈教授冰凉的手背打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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