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终于停止了,悦子才发现冢本义宏站在自己身旁。
“对不起,没有按时来。迟到了,突然闯进来不好,只好站在后面听。”
仍然是笨拙的寒喧话,面前站着的他和几天来悦子脑海中所描绘的幻影,全然不一样。是自己将对方相当理想化了。悦子想着,不禁苦笑了一下。
当然,看了英国绅士的典型,打扮潇洒的布里斯卿以后,对义宏的外表评价比原来苛刻了。他的头发仍然是乱蓬蓬的,领带歪向两旁,上衣的袖口还沾着墨笔的粉,而本来是黑色的皮鞋也磨成近灰色了。这个人的外表是邋遢的。
通口哲也是绝不会以这种装束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然而,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使人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和亲切感,而这些在爱矫揉造作的通口哲也身上是感受不到的。
忽然悦子想起有人说过,不修边幅的男人反而能打动女性的心,心里不禁愣了一下。
“感谢您的厚意……”
悦子正要说些感谢的话时,却被对方用手势轻轻地拦住了。
“哪里哪里,您能够来,我真感到荣幸。今天的节目比我想象的好,色彩鲜明,富有质感,特别管乐尤其精采……”
“我拜读了先生的佳作。”
对方在津津有味地谈音乐的话,为何自己却插进不相干的话呢?悦子自己也深感奇怪。义宏却高兴地接口道:
“那太好了!那样枯燥的书。您对经营学感兴趣吗?”
“不,过去没读过……只是法律方面,由于父亲是律师,自己作为门前的小僧,学了一点……读了佳作,觉得经营学比想象的有趣。”
“这正是著者所希望的,最近似乎有点经营学热,这方面的书比较畅销,出版社希望我们尽量写一些一般读者能懂的通俗书。写到什么程度,能否如愿,也的确要动一番脑筋的。”
“这本书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虽也有些深奥的地方,但总的来说那些内容讲得还比较通俗易懂。”
“什么地方难呢?”
悦子坦率地将自己的感想告诉了对方。义宏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着头。
下半场开始了。这回是一个年轻的、有气魄的名叫科林戴维斯的指挥走上台,节目是贝多芬第一交响乐和捷克音乐家德沃夏克的第七交响乐。
悦子一开始就沉醉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对旁边的冢本义宏一点也不注意。
直至演奏结束,悦子才突然想到旁边的人。要是旁边坐着的是通口哲也,他的存在是不能叫你如此安静地听音乐的。这种自然的安乐感,是不是因为身旁有自己喜欢的异性而感到满足呢?这和人们平时的结婚生活所感受的是否一样?悦子在心里问自己。
悦子和义宏并肩走出了会场。凉风使人感到深夜的冷寞。水银灯的乳白色的光,照在西式楼房的墙上,给人一种神秘离奇的感觉。
“小姐!”冢本义宏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请原谅,实际上,那张入场券是我的小小的诡计。”
“诡计?”
“是的……我送的书,您要是看也不看就塞进书架或是什么地方……,那样您就不会发现那张入场券了,因为这是一本枯燥的书……”
悦子迷惘地看着对方,这个人究竟要说什么。
“那么,要是我没注意到,你想又怎么样呢?”
义宏没有回答。不知为什么,青白的路灯照到他身上,使人觉得那影子是孤独疲乏的。或许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个曾经尝过失恋痛苦的人。悦子突然这么想。
沉默了一会儿,义宏冷不防地说:“我是今年春天刚从关西转任来的,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您还能和我见面吗?”
悦子低下头,视线落在他那脏鞋上。她出于女性的本能,想:看来是个单身汉吧。
“可以……”
声音低得像自语,悦子答应了。几片落叶被风吹得发出沙沙的声音,从两个人的脚边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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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交际的聚会,此名是法律家的子弟们自己取的。
②用舞蹈表现国际象棋的棋步,即如何将死对方的王将。
第二章 失恋木偶人
音乐会过后刚好一星期。十一月十二日下午一点,尾形悦子和冢本义宏又见面了。场所是千代田大学附近的叫做“冥思”的吃茶店。
其间,悦子也和通口哲也约会,但她觉得这只不过是履行不可推卸的义务。哲也肯定不是坏青年,用理智无法判断自己喜欢他还是嫌恶他。自己的性格是外向的,若是轻轻松松地和哲也接触下去,说不定会喜欢起他来,可是……这样一想,悦子感到对不起父母了。
“冥思”是一个普通的吃茶店。借用哲人帕斯卡名著的书名,店里比较宁谧,倒真有点冥思的气氛。咖啡特别可口,看来,冢本义宏似乎十分满意。
义宏比约会的时间晚到了二三分钟,头发仍旧乱蓬蓬的,鞋似乎擦了一下,虽然不发亮,但灰的地方擦黑了。他说:“您来了,原来想,是不是人家不搭理,稍微有点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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