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郁呆呆地听着,只觉自己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一路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慕忆的脸,第一次发现,那样绝美的笑容,竟也会令自己心如刀割!——为什么他竟然可以带着这样温柔的笑容,口中却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难道他就从没想到过自己的感受?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死了,自己将会怎样痛不欲生吗?还是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乎?!
明郁抬头,想止住眼泪,可是一阵阵剧烈的心痛让他泪如雨下。死死地咬住嘴唇,他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还有一丝莫名的愤怒,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喊出来,“阿蛮!……别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忍心?!”口中叫着,已冲上前去伸臂将对方揽入怀中,抱得死死的,再也不打算放手,咬牙切齿道,“就算要死,也得带上我!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这是我早就给过你的承诺,也是现在我唯一的愿望!”
慕忆没有闪避,任由他紧紧抱住自己,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停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明郁,你不能死!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承担呢……不要轻言放弃。我喜欢坚强起来的你,千万别令我失望!”
明郁惊觉自己怀中身体越来越冷,那种再也把握不住,马上就失去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情不自禁冲口叫道,“你敢丢下我,我会怨你,怨你一辈子!”
没有听到回答,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低地苦笑,接着怀中骤然一空,明郁魂飞魄散,大叫一声,“阿蛮!”
蓦地坐起身来,入目竟是一片昏沉的夜色,呆了半晌,他才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张大床上,全身上下冷汗涔涔。
清幽的月色透窗而入,隐约可以看见屋内一些陈设,似乎是一间客栈的上房。
明郁定了定神,一时间竟有些糊涂起来——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为什么记忆会如此鲜明,历历在目?胸口处的那种尖锐的痛楚依然无比清晰,仿佛在不断提醒着他去面对那个他不敢也不愿面对的事实——慕忆真的已经死了!刚才的那个梦就是他特地前来向自己做最后的吿别!
明郁突然抬手抱住了头,失声痛哭起来……心口很疼,疼得无法呼吸,慕忆微笑的脸不住在眼前晃动,目光中流露出的不舍和眷恋是那么明显,又是那么无奈……不想再忍受这样锥心刺骨的痛苦了,明郁闭上酸涩的双眼,重又倒回枕中,不言不动,一任冰冷的夜风吹透自己的身体,手脚渐渐失去知觉,神志也开始恍惚起来,迷茫中,似见慕忆飘然而至,微微含笑,向他伸出手来……明郁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笑了,喃喃道,“阿蛮,你终于肯来带我一起走了吗?”……
第十卷 宫深(3)
整整三天,明郁不吃不喝地躺在客栈的那张大床上,一任耳畔传来的劝解和乞求声如流水般不住趟过,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再开口说上一句话。
“骁骑军”统领关铮被迫带兵在这个路过的小镇上扎下营来,请医延药,寸步不离地服侍。无奈明郁死志已决,分毫不为所动。
关铮眼巴巴地看着床帐中明郁那张日渐枯槁的脸容,几乎已经绝望了——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堂堂的“睿英亲王”若是在自己的“护送”下于途中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近千人的下场怕就只剩下为他陪葬这一条路了!
第三天晚间,心力交瘁的关铮正立于明郁床前发呆,手下又急匆匆地带进来了一个游方郎中模样的人。
关铮侧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人三十多岁,其貌不扬,身後还背了一个小药箱,苦笑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也是看了告示来的?那就先帮忙看看吧,若是真能把病人治好,许诺的白银千两,一文不少。” 不过从他淡漠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连他自己也没有对此人报多大希望。
那郎中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几步来到床头,俯身细看明郁的脸色,有倾才叹了口气,“还好来得及!”
关铮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那张平凡得毫无特色的脸,半晌才接口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还有救?”
那郎中却不看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搭在明郁的手腕上,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请大人先去准备些米粥,再烧好一大桶热水备用。至于这里,请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本人看病时不惯旁人在场。” 口气冷硬,不容拒绝。
关铮呆了呆,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抱了一线希望,不愿就此得罪他,何况也知道房间四周全是自己的人,料他也不敢有什么惊人之举,终于点了点头,带人退出门去,却马上加派人手将此处围了个密不透风,自己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门外……
——昏沉的睡梦中,黑暗与光明交错着,明郁在其间沉载沉浮……无数熟悉的脸孔在眼前晃动,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张他期盼中的面容!冰冷麻木的躯体里,一颗心始终被火烧火燎地撕扯着,隐约间忽觉一股柔和的暖意自掌心处传递过来,逐渐散布开,流向四肢百骸,竟是异常舒服受用,而且隐隐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觉。
明郁心里一动,浑身发抖,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来,却始终无法如愿,情急之下,脱口叫了出来,“阿蛮!……是你吗?!”话一出口,干裂的嘴唇已然迸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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