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门紧闭,将所有的龌龊和秘密都锁在了黑暗的最深处。
第十卷 宫深(5)
第二天,明烨帝没有按时上朝。
整整一夜,他疯了似的折腾着慕忆!慕忆于一片茫然中苏醒过来,迎接他的却依然只是无休无止的侮辱与疼痛,难以忍受却又无可逃避……痛到极处,他神志已然有些不清,张大双眼木然地盯着黯沉的帐顶,仿佛想不明白这场无端的羞辱究竟从何而来,又到底怎样才能结束?
当心满意足的明烨帝终于离开床榻,由宫女内侍伺候着更衣时,已是将近晌午时分了。
明烨帝穿戴整齐,向床帐中撇了一眼,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兀自昏迷在衾被间的人影在一片狼藉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白晰紧致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片黯紫淤青的伤痕,凌乱的黑发披散在枕上,长长的睫毛阴影下是毫无血色的脸颊……即便已是如此狼狈,却依然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魅惑。
略一犹豫,明烨帝转开目光,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去,派人把栖鸾、附鹤两个叫来,好好帮着收拾一下,以后就留在这里伺候。再告诉底下所有人,嘴巴都放严一点儿,这里所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向外提起!”
栖鸾、附鹤匆匆来到“昭宁宫”的内室,一时间都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
就在几天前,两人听闻“大妃”已于“宣德殿”中被皇上赐死的消息后,曾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不是不恨的——身在宫中,人微言轻,不要说帮忙解救,便是千方百计想要见上最后一面亦不可得,辗转煎熬着,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怎么也不愿相信那样一个天人般的人物,难道竟会有人真舍得去伤害他?
直至噩耗传来,震惊痛心之余,两人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放声大哭了几场,私下里给慕忆设了灵位,每日悄悄地焚香供拜,却做梦也没有料到今生今世竟还有相见的一天!
附鹤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唇哆嗦着,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原以为自己的眼泪在得知那人死讯时早就已经流干了,不料此刻却又象开了闸的水一样不停地向外流淌——心疼慕忆吃过的苦,心疼他现在所遭受的如此残酷的对待......简直不敢去想,象他那样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一个人,如何能够清醒着去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附鹤正自愣怔间,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着的急促的呜咽,侧头一瞥,只见栖鸾抬手捂住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一向温和的双眸中泪光涌动,却又隐隐闪烁出愤怒的火焰。
有倾,栖鸾突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干眼泪,快步来到床前,迅速抓过一条锦被盖在了慕忆的身上,接着便一言不发地动手为他解着缚体的绳索,却因为双手哆嗦得太厉害,好半天也才解开了其中之一。他愣了片刻,头也不回地低声喝道,“哭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附鹤被他这一喝,倒也醒过神来,匆忙上前帮手,但触目慕忆腕间那些已经沁出血来的青紫淤痕,终于还是管不住自己地哭出声来,泣不成声地哽咽道,“……太惨了……为什么……会这样……”
栖鸾瞪了他一眼,皱眉道,“罢了,你就别再添乱了,快去叫人烧些热水来,趁着公子还没醒,咱们先帮他……”说到这里,蓦地住口,呆呆地看向帐中,脸色一片雪白。
床上的慕忆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静静地张大眼睛躺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一种令人心寒的极致的空旷,那张脸,融合了深深的痛楚与绝望,仿佛正在一分分地崩溃和沉沦……
一瞬间,栖鸾只觉心里一空,那样深重的绝望和悲伤击倒了他,没有任何犹豫,他扑上去一把拉住了慕忆的一只手,自冰凉的手掌上传过来的寒气令他战抖,恐惧从心底蔓延到四肢,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一迭声叫道,“不……求求你别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别这么对自己!”
附鹤也跟着跪倒在床前,呆呆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张口,却只是哭得喘不过气来。
慕忆对他两人的举动全无反应,眼光落在别处,似乎在听,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沉默了很久,忽然轻轻向上勾了勾嘴角,原本被皮索磨破的嘴唇重又渗出血来,更增惨意,他却浑如未觉,那丝极淡的笑容背后分明是无边的死寂与荒凉,随即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备些热水来,我想洗一洗。”
栖、附两人听他居然肯开口说话,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神情激动,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连声答应着,飞快地准备了起来。
慕忆微微侧过脸来,默默地看着他二人忙碌着在一只大木桶中注满热水,眼神漆黑幽深,仿佛穿过他们的身影停留在另外一个空间,直到附鹤试过了水温,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他,才微微一震,垂下眼帘轻声道,“好,你们先退下吧,我自己来。”
两人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栖鸾硬着头皮恳求道,“公子,您现在身子不方便,还是让奴婢们……”对上慕忆霍然抬起的双眸,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怔了片刻,只得同附鹤一起退了出来,忧心忡忡地守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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