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勉强走了半日,明郁和小六儿跨下的两匹千里良驹就已不支倒地。乌力满来不及多说,伸手将明郁拉上自己的驼背,小六儿也跟着一跃而上,一驼三人没命地向东奔去,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跑出了沙暴的“风眼”地带。
三人镇定下来,回望来路,一片狂卷的黄沙之中,只见沙丘不断地被夷平,又马上重新被产生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整个沙漠自己已长出了腿,在这一刻突然间行走了起来,并且不断地吞噬着一路上所能遇到的一切生灵,而他们那刚才那队看来还浩浩荡荡的几百骑人马,却早已被埋于沙底,再也不见了丝毫踪影——天地之威,一至于斯!
还不容明郁他们从震惊伤感中醒过神来,乌力满已用异常焦急的语气大声叫喊起来,“现在不能停下!咱们还得往东去,一旦被沙暴追上,那就没命了!”话虽这样说,但那头骆驼驮着他们三人一口气狂奔了半日,也早已力竭,若再强驱,只怕下场就会同刚才那两匹骏马一般。
三人只好从驼背上下来,紧跟在骆驼身旁,由它挡着不断袭来的风沙,缓缓向东行去。
一直走到天黑,耳边呼啸的风声才逐渐减弱下来,三人累得再也迈不开步子,脚下一软,一齐跌倒在柔软的沙丘上。
明郁早已脱力,连支撑着躺在沙丘上的力气也没有了,顺着斜斜的沙坡一路翻滚了下去,直到坡底才缓缓停住。小六儿大惊失色,叫了声“王爷”,也跟着滚了下去。二人躺在沙地上再也无力开口,只互相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惨然和绝望。
当乌力满终于牵着骆驼下到坡底来找到他们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夜晚,阵阵寒风刮起,就象是从地狱里吹来的阴风,把沙粒里白天积存的热量连同人的体温一齐迅速带走。不一刻,三人都冻得开始发起抖来,不约而同挣扎着聚集到骆驼身边,挨着它坐下,从它的身上汲取温暖。
乌力满费力地从骆驼身上取下一个水囊,双手捧给明郁,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口气就喝掉了一半,终于用沙哑的声音怯怯地道,“王爷,咱们就只剩下这点水啦!”
明郁一惊,怔怔地停了下来,出神半晌,才将水囊递给身旁的小六儿。小六儿也不敢多喝,只轻轻抿了两口,看看正舔着干裂的嘴唇望向自己的乌力满,苦笑了一下,将水囊递还给他。乌力满也只微微润了一下喉咙,便小心翼翼地拧上了盖子。
明郁眼睛看着远处那一望无垠的沙丘,突然哑声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还有多远才能走出去?”
乌力满一张黝黑的面孔上满是愁容,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半晌才低声道,“回王爷的话,咱们刚才向东这一气猛走,离原来的路线已经偏离得太远了。小人现在也有点晕了,只知道如果迷失在这片大漠里,三天内还没有找到水源的话,只怕……”
小六儿心里一紧,追问道,“只怕怎样?”
乌力满突然伸出手来指指远处因风沙被吹走而暴露出来的几具不知什么动物的骸骨,惨笑道,“只怕就会变得跟它们一个下场啦!”
明郁沉默。
小六儿却急了,顾不得口中干渴,嘶声大叫起来,“这怎么可以!王爷是大澈的皇族,怎么可以悄无声息地葬身在这片该死的沙漠之中?你快点想办法去找水源,说什么也要把王爷好好地从这里带出去!”
乌力满见他动怒,也有些害怕,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但嘴里还是不敢说谎,“不是小人不尽力,在这种地方,除了老天爷,谁也没办法知道有没有机会走得出去呀!”
小六儿还待再说,明郁突然开口喝止了他,低声道,“看来他说的是实话,刚才若非他见机得快,咱们不是已经被那场沙暴埋了?又和那些现在已被埋在沙下的部属有什么分别?”他微微苦笑了一下,“王爷?……就算是王爷,死了以后,也不过同样是具枯骨罢了!”
小六儿听出他语气中的灰心丧气来,心里一酸,半晌才咬牙道,“王爷放心,只要小的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护着王爷从这里出去!”随即回头向乌力满问道,“还有吃的吗?快拿些出来。”
乌力满忙又从驼背上取下一个布袋,从中拿出些风干的肉脯来。三人虽然还是干渴难忍,却也不敢再动那半袋剩下来的水,只能干啃了起来,吃得虽异常艰难,却也勉强安慰了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接着疲倦袭来,便在不觉间紧靠着骆驼昏然睡去。
第二天,明郁从梦中醒来,睁眼一看,才发现乌力满和小六儿都已醒了,乌力满正看着头顶的太阳,似在估算着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明郁随即四顾一望,只觉一场沙暴过后,满眼都是无穷无尽的荒凉。
乌力满看了半天,面色黯然,缓缓开口道,“看来咱们是迷路了。现在只有向着西方一直走下去,看看老天爷是否开眼,能否寻到一处水源,要是侥幸这附近还有绿洲,那咱们就能得救啦。”
明郁与小六儿对望了一眼,知他所言是实,也无力再问什么,小六儿托着明郁奋力爬上驼背,自己和乌力满在旁跟着,缓缓沿着向西的方向前行。
不多时,炎阳便从中天烈射下来,灼热的气浪从脚下的沙地里不断向上蒸腾,简直无孔不入。乌力满和小六儿几乎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滚烫的沙子里去,两人苦苦忍住,一声不吭。但最难忍受的还是干渴,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吸进了一团灼热的火球,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又取出水囊,不敢多喝,只勉强润了润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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