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忆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眼中却隐隐掠过一丝怅然之色。
眨眼间,也力罕高大的身影已策马而至,犹如狂风过境,带起一阵强烈无比的煞气。
纵马疾驰到亭前,也力罕一跃而下,抬手揪住慕忆的衣襟,大吼了一声,“苏——慕——忆——!”
慕忆神色不变,伸出手指在他腕脉上轻轻一弹,悠然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
也力罕倏地收手,双眼依然紧盯着他,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一字字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慕忆并不回避他愤怒的目光,只是默然回视着他,脸上的神情竟是有些带着歉意的悲哀,半晌,才缓缓道,“我也不想这样……若非你背诺在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也力罕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呼应着阴暗的天光,显得格外狰狞。他双手攥拳,紧了又紧,额上青筋隐隐跳动,隔了良久,才切齿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端的是好手段!”
慕忆只是微笑,“不敢。”
也力罕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嘶声吼叫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忆闻言敛了笑容,抬头盯着也力罕,他的眼光本就冷冽,此刻更是寒光四射,缓缓道,“天降异兆,出兵不祥,你的臣民现在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你还要坚持一意孤行么?”
也力罕静了片刻,眼里露出鹰一般的寒芒,“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我?!”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凶狠,又有些残忍,“你这妖孽,就该拿你去祭旗!可是我还不打算这么做。我也力罕戎马一生,未尝一败,自然更不会轻易向你认输!……咱俩不如来打个赌,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纵容你的胡作非为,但我会将你带在身边,让你有机会亲眼看着我怎样纵马入关,踏平大澈万里江山!”
语毕,突然沉声喝道,“大巫!”
一身黑衣的老者应声缓步而入,面无表情,眼神却深不见底,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冷诡异的气息。他凝视着慕忆,微微点了点头,声音黯哑粗砺,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大澈朝堂上的一面,你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想到时至今日才又有缘再见,真是幸会。”
慕忆轻轻抿着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仿佛也结上了冰霜。
黑衣老者暗暗凝气,缓慢地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瞬间,猛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势反卷过来,如刀锋般锐利,令他不由呼吸一窒,全身上下顿时绷紧如弓,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着实震惊了一下。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在空中交错的眼神犹如刀锋出鞘,几欲迸出火星来。
黑衣老者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阴沉,微微眯起眼来,目光似乎有意扫过慕忆的整条右臂,摇了摇头道,“我本不愿乘人之危。老实说,我一直把你看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所以奉劝一句,以你现在的情形,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
慕忆微笑,笑得有些无奈,却又带着决然,“不战而降,不是我的性格。”
听到他的回答,也力罕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看,只是沉声向老者吩咐了一句,连声音都透着冷硬,“不必多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记住,不要伤他性命,也别让他有能力再作怪!”
裂天(3)
宽大的帐蓬内舒适温暖,铺着深褐色的羊毛毯子,质地华贵,人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在最靠近里面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床,天青色的幔帐垂落下来,隔断了光线,隔断了视线,仿佛也隔断了外面的世界。
也力罕高大的身影立于床边,沉默了很久,才伸出手来挑起了帐帘。
床榻上,慕忆安静地闭著眼睛,仿佛已经沈入了最深的睡眠,脸色是一种透着淡青的白,如同千年寒玉,几绺黑发驯服地搭在额角,只有唇边那道细微的折痕,还能隐隐透露出主人的一丝倔强。
也力罕怔怔地看着,思绪不觉飘出去很远——两人之间的争执,愤怒,痛苦,如火如焚,至今想来,犹觉心痛……怒发如狂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用强去征服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对他动手。太了解慕忆的骄傲,清楚一旦用强,粉碎了的东西就再不可能拼得回来!
一念至此,也力罕叹了口气,不由生出种英雄气短的感觉,他俯下身来,象是想挽回什么似的,用力抓紧了慕忆垂在床边的一只苍白的手,只觉凉得……沁骨。
慕忆似乎感觉到了痛楚,身子微微蜷缩起来,却依旧不肯睁开眼睛,神情就像是个贪睡的孩子。
也力罕轻轻推他,低声唤道,“醒来吧,已经睡了三天了,你还打算再睡多久呢?”
等了好一会儿,慕忆终于慢慢张开眼来,默默看了看他,轻轻挣了一下,想把手自他掌中抽出,却带得右肩猛地一痛,几乎抬不起来,丹田内更是空空如野,稍一提气就如同刀绞!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不停地吸取着他的精神,令他渐渐衰竭!
明白这是大巫在自己身上施了法咒,慕忆苦笑了一下,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
自帐蓬外隐隐传来忙碌的人喊马嘶之声,更加衬出帐内的一派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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