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老人略显伤感的暗哑嗓音开始了徐徐的述说,“其实,这宫里的主人还真是可怜。本来年纪轻轻的就极得先帝恩宠,偏偏运气不好,被扯进了什么弑君谋逆的案子,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宣德殿’里,一杯鸩酒送了一条命去!他还有个姐姐,也曾是先皇的宠妃,姐弟俩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老奴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再也没见过比他们更出色的了,却又都如此短命,不得善终,难道他们苏家当真如同传说的那样,受到了什么诅咒?”说到这里,忽觉身后一阵寒气袭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明郁似又所觉,猛地侧头望去,模糊的视线中,但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自不远处缓缓走来,他用力紧闭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狂喜!
老宫人怔了一下,也转过身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暗夜里、细雨中,那个一身白衣、缓步行近的少年,轻灵飘逸得仿佛乍放于尘世的雪色昙花,竟令人无法直视。
宫灯脱手,老人双膝一软,跪伏于地,喃喃道,“老奴......叩见大妃!”
涅磐(11)下
明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巨大的喜悦冲激着他的全身,令他几疑身在梦中……
阿蛮!你终于来了……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你了!上苍真的待我不薄……潮气溢满了整个眼眶,他舍不得眨眼,近乎贪婪注视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直到……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那是一双连笑意也无法到达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有精光流转,眼眸深处却似冻结着万年寒冰。
在迎上对方眼神的一刹那,明郁浑身剧震,竟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白衣少年停住脚步,唇角上翘,明明微笑着,却比不笑更冷,“深更半夜,王爷为何突然驾临此地?”他游目四顾,目光中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伤感,“如此冷僻了多年的一个去处,想来只有孤魂野鬼才会有兴趣一游吧。”
有泪自明郁脸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喃喃道,“阿蛮!我......全都想起来了......”
少年缓缓近前两步,朝着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对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叹息道,“王爷,你哭了,”顿了顿,目光转冷,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讽,“可惜呀,那个会觉得心疼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这个样子,又是哭给谁看呢?”
明郁心痛如绞,用力摇头道,“不,阿蛮,别这样!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不该忘了你,可是......”
白衣少年冷淡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寒声道,“既然做了,为什么又要忘记?似这般历尽千劫才得到的感情,果真能够说忘就忘了吗?!”
明郁被逼问得说不出话来,一股浊气在胸口来回翻涌,憋得几乎窒息,嘴唇已经咬出血来,半晌才道,“是,是我该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忘了你!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决无半句怨言!可是......你相信我,我爱你......”
白衣少年“嗤”地一笑,眼中全是轻蔑之色,“爱?你也懂得什么是爱?!因为爱,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把对方逼上绝路?你说爱他,到底又为他放弃过什么?是大澈的江山,还是你这堂堂‘摄政亲王’的身份?!”
明郁如遭雷击,恐惧感瞬间包围了全身,来不及分辩半句,只颤声追问道,“他?!你......什么意思?”
少年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脸,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还会有谁?不就是那个叫做苏慕忆的傻瓜吗?!空有一身那么强的本事,这世上还有谁能真正伤害到他?只有你,也只有你,才能逼着他自愿走上绝路!原本该死的人就是你,你凭什么不死?......他那么爱你,你却忍心如此待他,亏你还口口声声地说爱他,就算我信,你自己信吗?!”此刻的杜清澜,不再刻意隐藏眼中的恨意,一句句质问的话语犹如根根毒刺一般,扎得明郁胸口激痛,眼前发黑,有种被逼到尽头的挫败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明郁才又抬起头来,双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伤的表情有点恐怖,“骂得好!不过骂过之后,还请你告诉我他的下落。”
杜清澜迎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神,突兀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下泪来,眼中全是凶狠之色,用一种恨不得毁灭什么的快意和残忍一字字地道,“下落?你居然还有脸向我打听他的下落?他早已经死了三年多啦,为了帮你,害得自己魂飞魄散!你倒说说看,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话音一顿,他注目明郁那张绝望苍白的脸,亮得异常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冷笑道,“其实,王爷真要想见他却也不难,只需......把命给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然抬手,一道寒光伴着风声疾刺对方胸膛。
明郁本能地想要闪避,却又硬生生顿住——低下头去,他看着雪亮的刀锋深深嵌进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在疼痛里感觉到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坠入黑暗的一刹那,明郁想,他......终于可以释然了!
涅磐(12)上
幽深的山谷,人迹罕至。谷中绵延数里遍植着“凤凰木”,此时本不当花季,但树冠上却开满了大红色的花朵,奔放热烈,如同熊熊的火焰一直燃烧到天际,远远望去,云蒸霞蔚,如同一场盛大而繁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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