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帝听闻脚步声响,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翩然而来的慕忆,虽未说话,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惊艳的神情。
只见慕忆穿着件银狐皮的织锦背心,衬着里面一身大红色的夹衫,披着鹤氅,头带风帽,露出毛茸茸的白色翻毛,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微微拂动,好看极了。他平日里从来都只穿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已然清丽无双,此刻经栖鸾、附鹤两人刻意打扮修饰过,更是容光流转,明艳绝伦。
明烨帝的眼光无法自他身上移开,一直注视着他来到自己面前拜倒请安,才伸手扶他起来,微笑道,“快平身吧,爱卿今天的气色真好。”又看了一眼慕忆身后的栖鸾、附鹤两人,面露嘉许之色,点头道,“这阵子你们俩把‘大妃’照顾得很好,朕就各赏你们一个内务府从七品的小官当当,自今日起月俸加倍,以后小心当差,自然还有封赏。”栖鸾、附鹤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
两人随即来到亭中坐下,命内侍摆上酒菜,明烨帝先举杯相邀,各饮一杯后,才温言道,“这些日子朕一直忙着朝堂上的一些琐事,也没抽空去看你,爱卿没有在心里怪朕吧?”
慕忆微微摇头。
明烨帝叹了口气,望着亭外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低声道,“朕知道为了那件事,你还在心里是埋怨朕。其实,朕何尝不疼爱明郁?他是朕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亲兄弟,又比朕小了八岁,朕一直都对他爱护有加,”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身为皇族之人,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无法推却的。就说远嫁异乡的明鄢吧,那何尝又是她的愿望?可是作为大澈皇朝的公主,那样的情形之下,她又能够不答应吗?”说着话,他又看了慕忆一眼,和声道,“爱卿也是一样,你现在的身份如此尊贵特殊,一举一动都会被天下人看在眼里,怎么可以还像个小孩子般由着性子胡来?”
慕忆垂头不语,脸上微微有些红了。
明烨帝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露出怅惘的神情,缓缓道,“别看朕现在这样说你,其实朕也着实任性过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在你姐姐去世的那几年里,朕曾经一蹶不振,每日里只知借酒浇愁,常常感叹自己虽为一国之君,却保护不了最心爱的一个女人,甚至曾有过随她同去的念头……”他的声音冷定,然而说起那些旧事,淡淡的哀伤却仿佛穿越了时间渗透了出来,听得慕忆心中一阵酸涩,眼圈已在不觉间红了。
明烨帝忽然顿住话头,静了片刻,才又叹道,“待朕勉强振作起来,却突然发现就因为朕这几年来只知道沉溺于自身的忧戚悲伤当中,无心打理国事,竟使大澈内忧外患连年不绝,百姓们流离失所,这才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人君的道理,原来朕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大澈的兴衰,百姓的荣辱,朕怎么还敢再任性胡来?!”
他的这番话可说是刚柔并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慕忆闻言,头垂得更低,半晌才轻声道,“我一个人任性惯了,有的事做错了,陛下也别放在心上,好好教我道理,只要说得有理,我是会听的。”
明烨帝的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双颊上停驻良久,不禁心中暗笑,“果然是陈公公那老狐狸的眼光奇准,这孩子虽然骄傲倔强,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尤其是只要一提及慕容,他就会马上软了下来,百试百灵……”心里想着,脸上却故意露出伤感忧郁的神情,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卷进亭来,他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把手举到唇边,低低地咳了起来。
慕忆闻声抬头,看着他那有些苍白憔悴的脸色,大眼睛里闪过担忧惭愧的神情,再细看之下,竟发觉明烨帝的鬓边居然已有了几丝星星白发,不禁悚然而惊,呆了片刻,忽然伸出双手,在胸前结印,只见一个带着淡淡的红色光芒的半圆形结界静静自他掌中诞生出来,无声地迅速变大,一直长大到将整个亭子都罩在其中才停了下来,顿时将亭子里与外面的风雪分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亭外寒风夹带着雪花落下,一接触到那层无形的结界,便被屏蔽在外,而亭中却温暖如春,充满了一种柔和安谧的气氛——两人坐在亭中,就像是置身于一个轻柔美妙的梦境中一般。
明烨帝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外面雪花纷飞的情景,又侧过头来看看身边的慕忆,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感动的笑意。
慕忆望着他,目光中渐渐流露出真诚的歉意,低声道,“我曾经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照顾陛下,却总是惹得陛下生气,姐姐在天之灵也会怪我的吧……”
明烨帝强压下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心里明白如果那样做了,只会打破此刻这难得一见的温馨和睦的氛围,但眼中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纵容爱怜的神情,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亲手将一小碟精致的糕点递到他的面前,微笑道,“这是你姐姐平日里最爱吃的‘松花糕’,你尝尝可对胃口?若是喜欢,朕就叫御膳房天天做了给你送去。”
慕忆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接了过来,刚送到嘴边,哪知那松花糕上原洒了好些细细的松花粉,被他呼吸间吹得飞溅开来,顿时扬了一头一脸,呛得他先打了个喷嚏,又连连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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