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群臣都是一震,互相望了一眼,目光满是惊异之色——这样由家奴一跃成为六品官员的事还真是史无前例,可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呢,许多老臣甚至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但最震惊的却还是明郁等三人!
慕忆侧过脸来看着身旁的王者,清澈的眸子里瞬间闪过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一丝隐约的恼怒;而明郁则只是静静地抬起眼来与殿堂上的兄长对视着,明烨帝却清楚地在他一闪而逝的眼神中看到了真实的痛楚和深深的悲哀,不禁心里一动,缓缓移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小六儿突然伏地叩头,大声道,“奴才多谢万岁的提拔栽培,只是小六儿自知身份卑微,又不懂得皇宫中的各种规距,怕是难堪大用,求万岁爷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群臣都是面露惊骇之色,当下便有人出言喝止道,“大胆奴才,陛下的话就是圣旨,你竟胆敢当庭抗旨不遵吗?”
反倒是明烨帝似未动怒,只是抬眼盯着明郁那张刹时间苍白下来的脸,口中淡淡道,“怎么,这就是王弟□出来的手下吗?倒真是忠心不二得很呢!”语调略带讥讽,其间的含义却犹如尖针般刺骨。
明郁浑身一震,连嘴唇也似乎失去了血色,暗暗吸了口长气,俯身跪倒阶下,朗声道,“陛下恕罪,都是臣平日疏于教导,请皇兄看在臣弟的薄面上不予追究。”随即回头向小六儿沉声喝道,“谢君庭,还不快叩谢陛下赐名和破格录用之恩!”
小六儿抬起脸来,望着明郁那严厉得甚至近乎凶狠的目光,怔了片刻,才猛地磕下头去,大声道,“请万岁爷息怒。谢君庭叩谢陛下恩典。”
明烨帝故意无视于身侧慕忆那不满和恼怒的眼神,点了点头,淡淡道,“罢了,既然你自承不懂规距,这次朕就不予追究,想来入宫以后,自然有人教你学会许多东西。朕特准你回王府去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到宫里报到当差吧。”
小六闻言一呆,却没有抬眼,只是叩了个头,大声应道,“遵旨。”
明烨帝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的冷笑,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缓缓开口道,“那就……退朝吧。”
第六卷 彷徨(9)
当天晚饭后,小六儿便被带到了宫中侍卫们居住的地方。这里虽不属于皇宫内苑,却也相距不远,简洁干净的院落中并列着几排整整齐齐、大小相同的房子,每所房中可住四人,家俱床铺一应俱全,日常用品也一概不缺。
小六儿听人介绍才知道,一般年长或品级较高的侍卫在宫外都置办了属于自己的小家,每次当差完毕,轮置休息时便可请假出宫去住,对这些人此处也就是他们平日里一个歇脚的场所,但对于自己这样资格还嫩的新人来说,这里就算是“家”了,每日里除了当差的时候,其余时间都要在此度过,也不许随意走动,比起自己在亲王府中虽身为家奴却受明郁放任自由的日子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他一边听着负责带领他这一组十人的侍卫组长在自己耳边不住教导着宫中繁复冗长的诸般规距,一边抬眼打量着这间自己以后栖身的房子,脸上虽然静静地不动声色,心底却禁不住涌起一阵苦涩之意。
小屋说大不大,于四个屋角处放置了四张床铺,铺盖倒还干净,屋中央摆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零乱的码放着一些私人物品,在那个叫做常海的侍卫组长带他进来前,桌边早已坐了三个身着便服的侍卫,其中一人甚至只穿了一件短衫,正在吆五喝六地掷骰子赌钱,见到他两人进来方才停了手,恭敬地向常海行礼过后,三道满是探究甚至还有些轻漫的目光便在小六儿身上来回打起转来。
常海将这三个被唤作“老三”“老七”和“老九”的侍卫介绍给了小六儿,看年纪除了老九以外,另两人倒象是比他大些,小六儿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小弟初来乍到,多有讨扰。”
老七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目光闪闪地向他打量片刻,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不敢当。谢兄弟年纪轻轻就能入宫当差,又是六品的官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大家既然住在一起,今后还要多多照应才是……”话音未落,老九已“哧”地笑出声来,“七哥何必同他如此客气,他一个新丁,懂得什么规距?倒是叮嘱他以后凡事小心些,多点儿眼力劲儿,别得罪了咱们弟兄几个才好!”那个老三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冷着脸打量着小六儿,眉头微皱,眼中似有疑问之色。
小六儿还未答言,常海已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不妨先给你们打声招呼,谢侍卫的来历可不一般,连……”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屋门口处,其余几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便也呆在了那里,仿佛骤间然被人夺去了魂魄!
小六儿原本背对着门口,见此情景,立刻警觉,飞快地转过身来,右手在同一时间已摸上了腰畔的剑柄,锐利的目光迅速一扫,蓦地怔住,竟也如其余几人般露出震惊的神色,呆呆地愣在当场。
只见清冷的月色下,慕忆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处,一袭白衣在轻柔的夜风中微微拂动,翻卷出淡然的韵致,清澈如水的目光凝注在小六儿身上,隐约带着种忧郁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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