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边放下玩偶,把小纸筒摆在桌子上,缓缓摊开。
是一张照片。从它的质感及白色的余边来看,可以推断是用一次性成像相机照的。由于一直卷着,照片的效果有些模糊,又兼长期日晒雨淋,颜色有些褪变。但上面的图像兀自隐约可辨。
照片上,是一位少女,俏丽的容颜隐现忧伤神色。少女的身后,是一座巨大的断头台。
照相时似乎没使用三脚架,而是伸长手臂的自拍。少女的脸占去了照片很大一部分。
“我认输了。”赖科微微举起双手,“普通家庭是不会有断头台的,魔术师除外。就像你说的,这玩偶肯定是‘断头台城’的使者。”
“我不知道这少女玩偶是何时、何故被扔到玩偶堆的。然而从照片的褪色状况来看,估计不会太久。”
赖科再度拿起了照片。清秀的女孩儿,只见一次就再难忘怀。眼下,她求救着。而作为得知了这个求救口信的当事人,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必须把她救出来。赖科想着,立即开口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蠢问题!赖科,告诉你吧,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她。”幕边说道。
面对如此自信的幕边,赖科心里一阵不安。他能充当照片中漂亮女孩儿的护花使者吗?更何况,他真有救人之心?想到这里,他对幕边说道:“但是,你和‘断头台城’里的人又没关系,如此贸然闯进,会被许可吗?况且,你去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话真不厚道。我身上可流着高贵的名侦探的血哪!虽然你可能只认为我是个流浪汉,但我告诉你,我是个真正的侦探。”
“寄居在饭店的顶楼里,还敢说什么流着名侦探的血?就连这个玩偶,我都以为你是要把它卖给古董店换几个零花钱才捡回来的呢。”
赖科这番刁钻刻薄的话让幕边很是窝火。但他没作任何反驳,只是默默把头扭向一边。
幕边寄宿于希尔伯特饭店的顶楼,是从一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开始的——赖科的叔父把他领到了饭店。那时的幕边很瘦小,头发也比现在长。起初,包括赖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儿。也许是被雪水打湿的缘故,他看上去一副寒酸样儿。
幕边从未跟人提起过他是从何处、又是如何找到这家饭店的。但联系他当时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狼狈模样,赖科一直猜想,或许是看到他在雪中无路可走,好心的叔父才把他领回来的。
赖科的叔父是这家饭店的经营者。从上大学起,他就经常在闲暇时被喊去饭店帮忙。因此,当时在大学攻读硕士的赖科边读书边帮叔父打理饭店业务。
希尔伯特饭店除了给一般住宿者提供的客房,还有一间预备室,通常不对外开放。原则上,只有客房都被住满,而有客人突然到来时,它才会作为临时客房被提供;但实际上,这种情况一次都没发生——名义上是预备室,实则是个相当简陋的顶楼房间,故而尽量避免提供给客人。结果,这里就成了幕边的住所。
幕边常自称继承着高贵家族的血统,而且是优秀的名侦探之血。但赖科对此不以为然。暴雪之夜,从狼狈不堪现身饭店大厅的幕边嘴里冒出“高贵”两字,这本身就让赖科觉得非常可笑;更何况,如此一个在空荡荡的阁楼里连被都不盖就蜷成一团睡觉的家伙,任谁都无法相信他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子弟吧。名侦探云云,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赖科有时甚至会觉得幕边可悲至极,居然靠吹嘘身份来博取周围人群的同情和庇佑……其实,他就是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罢了。
但话说回来,这并不是说幕边低三下四地向周围乞求怜悯和施舍。他的态度总是非常清高,但有时又温文尔雅。他对某些事情表现出的敏锐的观察力和行动力?让赖科偶尔会想,说不定他真的出自名门呢。
幕边一度想把顶楼房间改造成侦探事务所,被赖科断然拒绝。要是让他开始了这种荒诞无稽的事,不知道会给饭店带来多大影响。因此,幕边每天都无所事事,平常好像在房间里靠读书打发时光。
“好吧,那你跟着我去。”幕边双手叉腰道,“这正好是我证明实力的好机会。事成后,你要答应我,把这房间给我当侦探事务所,如何?”
“等等。我也要去那个什么城?”
“那当然了。助手怎能离开侦探?赖科,你来保护我吧。你知道,我这人很容易受伤的。”
当晚,赖科驾车朝“断头台城”驶去。不知何故,幕边从一上车就闷闷不乐,紧闭着双唇,身体深深陷在副驾驶座里。
沿途漆黑一片,连个路灯都没有。光秃秃的树木耸立道路两旁,像幻灯片似的飞速晃过。自下午就开始纷落的雪,把地面盖上了薄薄一层。车灯照射下的道路,像一张怪异的剪影,在黑暗的山林中显得异常晃眼。时断时续的车载收音机更令人毛骨悚然。
“这条路没错吧?”
“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那就没办法了。”赖科叹道,“你是不是太着急了?大半夜闯过去,肯定吃闭门羹。你该不会想悄悄溜进去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北山猛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