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先是感到一股温暖;并不怎么舒服的温暖,但却比寒冷要稍微好些。等他再将两个眼皮张开时,他发现自己眼花缭乱的很,过了好久,才有焦点。那时候,他的喉咙里,也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脸上也是热辣辣的。鼻孔里还是有两股强烈的酸味:他刚才是被乙基醚,连点水都没掺的纯乙基醚,给活活熏昏的。
他看到火光正从一个大砖块砌成的火炉中,熊熊冒出来,里面有许多木柴正烧得通红。他刚好就躺在火炉前面的地上;身上的大衣早被剥掉,他穿的湿衬衫,被火烘得正在冒热气,半干不干的粘在身上,非常的不舒服。
可是真正让他觉得不舒服,甚至有点痛的地方,是在他背后脊椎骨下方的凹处;他那把带着皮稍的刮鱼鳞刀,竟然未被搜走,还卡在他后背;虽然很不舒服,可是他却很乐。
他偷偷把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翻转过来,半睁半闭着眼睛,藉着火光和几盏台灯的光线,观察四周的环境。
他听到隐约的人声,有两个人正站在大厅的过道上讲话,声音很小。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整个房间本身看起来也跟它的外表一样,简单、粗陋、而且实用——包括室内的所有家具在内,宽大的木地板上,铺了厚重的地毯,窗帘都是厚格子布,看起来好象是大百货公司买来的玩意。
这是一间非常简补的乡下农庄的起居室,就这么一回事,看起来毫不惹眼。朴实之中,毫无女性的温柔,完全充满粗犷的气氛。
哈洛克偷偷把手滑出一些,让手腕上戴的表进入视线,凌晨一点。他昏迷了大概将近有四十五分钟的左右。
“嘿,他醒过来了!”其中有个人突然大叫。
“赶快叫柯侯德先生过来。”另外一个人说着,就朝哈洛克走上来。他绕过一张沙发时,已从腰际拔出一把手枪。他脸上笑得很得意;因为他手中握着的那管枪,正是跟着哈洛克跑遍意大利和法国的那把“勒马”。
“无名氏老兄,这管家伙可真不赖呢。我已有好多年没见过它了。真谢谢你了。”
哈洛克刚想回嘴,就被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打断,有个人手中端了个大杯子,快步从外面返进来。
“少在这里给我耍嘴皮子!”他朝那个握枪的汉子大吼,“当心我叫你打赤脚到雪地里去巡夜!”
柯侯德的口音,一听就可以听出来,是来自中欧喀尔巴阡山脉区的土音;也是捷克人,可能是莫拉维亚地方的人、
柯侯德绕过守卫站的地方,走到哈洛克躺的位置。
哈洛克抬眼一望,发现这个人并不高,可是胸厚肩宽,块头很大,脸上全是皱纹,可是仍给人一种威武有力的“人熊”感觉。大概年纪已有六十多岁了。他手里端的那杯热气直冒的东西,并不是酒,而是一杯浓浓的“喀尔巴阡山黑茶”。老小子果然是他哈洛克的大同乡——捷克人。
“原来这小子就是偷进我农庄的人?”他低头瞪着哈洛克大吼,“一个带了枪,却没带任何身分证明的人!想跟突击队那样,来偷袭老子的农庄!小子到底是谁?!干什么的?!名字呢?!
“赫维里柯,”哈洛克故意压低嗓门,用近似莫拉维亚地方的口音回答,“米海·赫维里柯。”
“捷克人?”
“对。”
“干什么的?!”柯侯德用捷克语大吼。
“找那个女的。”米海用捷克语继续回答。
“找哪个女的?!”老蛮牛问。
“找那个今天早上才被带来的,”哈洛克仍用捷克语回答。
“今天早上带来了两个!哪一个?”
“金头发的……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这种发色。”
柯侯德咧嘴一笑,但他并不是表示感兴趣的样子,“追小娘儿们,嘿嘿,”他逗对方,“身材是不赖!”
“她身材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想问她事情。”哈洛克想从地上撑坐起来。“我可以起来了吧?”
“躺下去!”大人熊狂吼一声,向前迈上两步,右脚一抬一踹,抵住哈洛克的喉咙,硬生生的将他踹倒。
“混帐!”哈洛克捂住脖子大驾。他趁冒火的时刻,就吐出他早就准备好的话。“我付了钱!”他用捷克语大叫,“你是怎么搞的?!”
“你付了什么?!付个屁!在大马路上打听老子吗?!半夜摸黑溜到这里想钻进老子屋里吗?!带了管手枪到我农场来吗?!我他妈还没付你哩!”
“是别人叫我这么做的!”
“谁?!”
“韩德曼。”
“韩德曼?”柯侯德的皱纹脸顿时挤成一团,露出十分困惑的神色,“你付钱给韩德曼了?是他叫你来的?”
“告诉过我会打电话给你,先跟你联络的,”哈洛克很快的说,“他警告过我,不准在任何情况下打电话给你。我必须把车子留在路上,沿路走到你的农场。”
“那为什么你还要在大马路上打听我?!你在大马路上的那家酒吧打听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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