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走出去。一把椅子与地板摩擦,吱嘎作响,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博特说对了,我又见到她了。是西格丽德·维瑞尔。她脸上透出的紧张感比之前更明显了。她认出了我,随后眼神滑向桌子的边缘。
一个高大的女人像山一样坐在一把样式奇特的椅子中。宽大的金属链子穿过椅子扶手,紧紧地锁在她的腰部。我认出了那张脸,皮肤黝黑,充满男人气,有着斯拉夫裔的特点,浓密的头发乌黑发亮。拉波特夫人,她是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在灯光亮起时盯着我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也没有看我一眼的人。她双眼紧闭,仰着头,向着天花板,身体紧张,姿态僵硬,这副样子我今晚已经见过一次了。肉乎乎的双手痉挛地攥紧,下巴的肌肉紧绷着,嘴角冷酷地撇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重重地喘息着。
第五个人是个体格健壮、戴着一副金丝边圆眼镜的男人。他站起身,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近拉波特,弯下身,给她号脉。
“哦,是你啊,盖尔医生,”阿诺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进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穿过阳台。“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冷静平淡的声音问道,“我从窗户外面看见灯亮了,兰博拿着手枪。抓了个贼?”
阿诺德说:“我不知道。”
一个年轻男人跟着阿诺德走进屋。他没有戴帽子,身穿带腰带的华达呢翻领雨衣,大约三十来岁,但是举止老成。他相貌随和友善,给人感觉聪敏而能干。灰色的眼睛里透出幽默和睿智,他充满期待地打量着我。
阿诺德质问道:“你在这岛上做什么?你是谁?”
“对不起,”我说,“我好像犯了个错误。但是——好吧,我是来借用你们的电话的。”我尝试性地对菪举着手枪的男人,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补充说,“打给警察。”
我得到了预期的反应。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动作,好像电影胶片卡住了一样。
“为什么?”片刻之后,胖男人说,声音毫无起伏。
电影缓慢地继续播放。
“我要报火警,还有……”——我想我应该说得轻松点儿——“一起自杀案。”
我看到楼梯脚下的一间图书室里满是书籍,而一张小桌上面就摆着一部电话。我走向它。电影再次停止不动,我走出几步之后,才又恢复如常。我就要触到电话时,兰博那刻板冰冷的声音响起。
“别动电话!”
这个男人简直不可思议。他的声音中所蕴涵的感情比对数表所含的还要少,只有冷冰冰的平铺直叙。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具戏剧性,我已经受够了我经历的这些事情。我以为,如果我心平气和、理智地讲明事件始末,那么别人也就会平静下来。
“好吧,杰西·詹姆士(美国历史上的一个著名强盗。——译者注),”我轻声说,“随你的便吧。阿诺德,你妹妹在哪儿?”
“兰博,”他说,“放下枪。”他转向我。“你为什么问这个?关于我妹妹,你知道什么?你是谁?”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固执地追问。
“知道。她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可……”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确认一下。”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缓缓地开口:“你发现了什么?抻
“你妹妹,”我说,“她在那栋老房子里,已经死了。我可以用电话吗?”
今天晚上的电影总不能顺利播放。他们又停住了。
所有人都盯着我,除了阿诺德,他望着其他人。拉波特夫人的双眼仍然紧闭着,但是从她急促的呼吸中,我发觉了一下短暂而突然的停顿。
“不!”是西格丽德的声音,渗透着恐惧与难以置信,“不,不会的口琳达不会……”
医生向我迅速跨了一步:“你怎么知道那是斯凯尔顿小姐?”
“瓦托斯上校。他看见了我们的手电光,就过去查看。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也在场。”
“我们?”兰博说,“你和谁?”
医生猛然转身,“也许你最好去看看,阿诺德。”
阿诺德走上了楼梯。兰博也开始走动。戴眼镜的男人试图把拴在拉波特腰上的金属链子解开。他不时瞄我两眼,头像鸟一样飞快地转来转去。兰博把枪递给他。
“对准他,布鲁克。”兰博步伐沉重地跟着阿诺德上了楼。
布鲁克顶着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柔和的面庞总是透着心不在焉,棕色的眼睛看上去坦诚正直,看东西的时候却有个怪毛病,给人有点儿斜视的感觉,视线总是从镜片的侧面——而不是后面射出。他胆战心惊地瞧着那把手枪。我暗地里觉得他温和无害,于是再次向电话走去。
他随即开口,漫不经心地飘出柔和的声音,丝毫没有加重语气。“我应该警告你不要碰那电话。”无论他有没有害人之心,在我心底,出乎意料地生出一阵惶恐不安,他好像期待着我去碰触那部电话,这样他好有理由开枪射击。
拉波特虚软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慢慢地睁开眼睛。我记忆中的那如男人一般的低沉声音轻声说道。“要是我就不会(那样做),埃拉。”她眼神清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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