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吕娜对他的眼色毫不理会,讲完了之后,还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两个片段,感叹道:“黎先生,看来亚菲真的不适合你,好在你身边有了位樊小姐,也算得是有得有失了。”
黎帆笑道:“迄今为止,我还是个病人,你总得讲点人道主义,这时候别在我伤口上撒盐。”
八哥趁势搂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离开。吕娜这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有点不安起来,微微红着脸望着黎帆,说:“你好好休息,别乱烦神。该过去的终究会过去的。俗话说:大难不……那个,必有后福。”
第149节:第六章神秘水镇的离奇婚礼
男女关门走后,樊小云从厨房里出来,说:“我开始有点讨厌这女人了。她怎么净喜欢两头搬话啊。”
黎帆叹口气,说:“由她去吧。至少,我还能从她嘴里得到点有用的信息。亚菲又回到范黎身边了。重新开起了那辆白色桑塔纳就是标志。由她去吧,她从此爱开什么车,都和我无关了。”
樊小云听他的口气,不由得留心观察一下他的脸色,笑了一声,说:“谢天谢地,你的身体就此恢复了,往后干什么,也与我无关了。”
黎帆平静地微笑,说:“是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你是心知肚明的。至少,比我这蒙在鼓里的人明白些。”
樊小云惊异地望住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眼看着这女孩怏怏不悦地离开后,黎帆在沙发中独坐了好一阵子。现在,他大略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现象表面,找到了些规律和暧昧亟待解释。接下来,他就要去翻寻它们真正的意义所在。为什么,有人处心积虑要促成自己和樊小云传统意义上的婚礼,并借助《吴陵晚报》肆加宣扬。为什么有人要谋杀许二水,企图掩盖范氏家族的存在真相。范家和李家的仇怨究竟是为了什么?朱正鼎和李家的关系?章先生从他口中知道了多少李宅的秘密?
这一系列事件中,面目日趋明朗的是范宅消失的秘密。从年份上可以大致确定,它焚毁于抗战前夕即1936年前后,但是,黎帆在图书馆里追寻了这段时期遗存的《吴陵日报》,始终没有发现相关的记载。倒是梅兰芳来埠演出的报道,长篇累牍处处可见。这让黎帆油然忆起了那本书封面中秘藏的男女私约幽会的信笺提及的一段。正好可以证实章先生的生前判断,梅氏1936年暮秋来过吴陵。那么,那封信笺的日期也就在此前一个月左右。这两件公开和私秘的事情,彼此印证,将1936年这个年份牢牢地烙刻在他的记忆里。倘若,能够找到确凿的证据表示范家大火也在这一年,那么可就算热闹了。抗战前夕的吴陵,已经提前进入了多事之秋。
秋凉乍起的吴陵街头,绿荫依旧,只是风中的寒意日盛,逼迫得人们纷纷加了衣服。黎帆背着包,骑在自行车上,在久违了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着。范家旧址所在的百货仓库,日渐萧条。这块地段属于下坝,和旧时吴陵世族聚居的乌雀巷一带,虽然咫尺之遥,但已分属不同水系,地势高下悬殊了。
老虎灶新晋主人许三讲过,范家后宅有座百尺楼,供奉佛龛,曾是城里一个景致。文史办的老学究,也讲过这座楼的存在。但是,这座楼真正的高度有百尺吗?还是楼名称作百尺?两厢参照来看,徐三所言有个参照物证据。那就是高可与城墙相等。古制里,吴陵的城墙该有多高呢?熟悉文史知识的黎帆早已心中有数,郡县之城,高三丈三尺。这样算来,范家这楼顶高也就在十米左右。倘若再减去这四五米的上下坡度落差,从城中上坝地段看,也就是四五米高。乌雀巷寻常高的宅院,房高三米左右。李宅洋楼两层大致有五六米高,两者之间遥遥相对,大略持平。
第150节:第六章神秘水镇的离奇婚礼
所以,要领略这百尺楼的高耸峭立之姿,非得站在下坝河道不可。从建筑它的意图来看,它是面朝下河,供城外进出的一行人瞻仰的。与上坝城里的居民并无太大的关联。加上,范宅毗邻稻河,也许它是做里下河盆地盛产的水稻粮油生意起家并维持的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民国年间的商家名册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念及于此,黎帆在空旷的仓库场地转悠了一圈,替那两株数百年茂盛果实累累的银杏摄像留影之后,再度返回了档案馆,借阅民国二三十年代的商号铺面名册资料。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稻河北侧旧街商号店铺中,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同源盛,茂丰祥两家商号,全是范姓当家。一人名范立阁,一人名范立堂。从“堂”、“阁”二字分析,同族排序的可能性是确立无疑的。再翻阅吴陵县商会名册,会长之下,分列四名董事,便有范姓一人,此人名叫范立楼。这样一来,正好和前面那两个有了难以分割的瓜葛。行商一途,范家做的确实不错。在本埠是举足轻重的。按理说,这么一户人家一夜大火焚毁,报纸上是断难推卸不载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个众目睽睽下的灾难无声无息消沉于史册呢?
黎帆记录下这几个在吴陵史志中湮没的商人姓名,又翻找了些商号生意记载,隐约得到了这样的印象。范家所从事的粮油生意,大约占整个吴陵地区流量的十分之六。本埠是里下河地区通向江南各省的必经之地,水路转运量也达到了总运量的九成之多。这样的数目,可观且惊人。怪不得史书中有“樯橹成林”,“锦帆蔽日”的形容,看来,他绝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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