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匆匆手书
民国二十三年十月十日
看完了这段明显出自女性柔婉笔风所书的信函内容后,黎帆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此刻,已经大致弄明白了这对男女数十年前情书来往交付的脉络。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一本或几本版式相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用来暗中传递书信,掩人耳目。而且,这两封信对方并未收到,全都原封不动地暗藏在封面里,将一段秘密保持了数十年之久。今天有幸被黎帆亲手先后拆封打开了。从两封信的内容来看,前者是私约见面幽会的密函,后者则是示警,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女方暗托消息告知。以防对情郎有所不利,希望他早作应对之策。
第179节:第七章意外的逃亡
可是这两封信的露面为何分隔两地呢?吴陵县城与山间小镇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如果书店妇人所言不假,这本书出自朱氏家族的藏书,那么,可否认为这男方或者女方和朱家前辈中某人有密切的关系呢?
想到这里,黎帆不由得兴奋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竟在逃亡路上得遇了这条线索,将朱家镇和吴陵城中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因素连接起来了。这下子,再往深处探究,樊先生之死的秘密也许就能破解出来了。能将这个关键谜底破解,那后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地撩起面纱来,让黎帆得窥真容了。
这个意外发现,比之于在街头找寻到那两个可疑男人的行踪,更令黎帆激动难抑。看了窗外天色瞑昏,他决定下楼去街口找个小酒店,着实地犒劳一下自己。他开了门走到楼梯,眼光瞟处,正巧瞧见下午跟丢了那两人踏进门来,笑嘻嘻地伏在柜台上,逗弄那个女孩。女孩不耐烦地举起书挡住他们企图占便宜的手,让他们去灌黄汤。
两个人也不生气,互相拿女孩取笑,爬上楼来。黎帆踮起脚尖,一溜烟地奔回了房间,关上门聆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他们的脚步声拖沓,骂骂咧咧地掏钥匙开了隔壁的房门进去。黎帆旋而转身,耳朵贴在木板壁上。清清楚楚听得他们在用淫秽的言词咒骂那个“老家伙”,他去吴陵享福了,却把他们放逐到这山沟里来,要什么没什么,闲得浑身作痒。
黎帆从语音话意中大致地推断出,“老家伙”十有八九是曾在旧货店里修收音机的老头儿。看样子,这两人只是个喽啰,事发之后被安置到了这个偏僻的所在。看来,主使者的心思居然和自己不谋而合了。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主谋他又是谁呢?
他感觉自己离真相愈来愈近,屏住了呼吸,等待他们继续吐露真相。不料这时房门又开,进来一个人,很不客气地斥责他们在下面尽是胡闹,不该和那个女服务员乱来。他是收山货做生意的,造成了不良影响,日后会有麻烦的。
两个人理亏无语。
那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言重了,随后便缓了口气,说:“走吧,去吃晚饭。吃饱喝足了上床睡觉。这样安逸的日子,居然也不习惯?难道还比不上在水洼子里快活?”
那两人被他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弄做了锯嘴的葫芦,跟着身后一片楼板乱响离去了。黎帆听得明白,大约这个后来的人是他们的头目,以收山货为由长驻朱家镇。这二人不是平白无故安置在这里的,早有暗线接应了。看来,黎帆东奔西走,还没能从这对弈双方不明的棋局中脱身。他悄悄跟在这些人后面,拉开了距离出了旅社,目送他们进了家饭馆后,这才罢休。自己也在附近找了家小饭店坐下来。
第180节:第七章意外的逃亡
朱家镇这地方饮食比起吴陵,价格自然低廉了许多,而且山区里面的菌类兽肉,都是稀罕物翻作寻常,只是厨师的手艺有所差别罢了。黎帆点了山菌鹧鸪汤、红焖獐子腿、腌腊野猪肉、清炖山鸡。又要了店家自酿的山酒,遂成一桌丰盛且别具风味的小宴席。
有了今天下午至傍晚时的新发现,实质上比那些新颖可口的菜肴更让他喜悦。喝了几口清冽甘醇的酒水下肚,不由得感觉这是老天给予的一个巨大的转折。所谓大难之后有大收获,也许今天这两段遭遇,就是收获的开始。想到这里,他恨不能马上去联系一下八哥,让他也来这山镇和自己分享品味这扑朔迷离中渐现头绪的欣喜和激动。
但是,喜悦之余仍有几分担忧压覆他逃亡路上的收获,并未能达到洗脱自己,重返吴陵的效果。现在,他的身份依然是在逃嫌犯,担负了这样的头衔,一切都笼罩在风声鹤唳的状态下。他得小心地对待或应付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与自己一墙之隔的那两个年轻男人。
(九)
昨晚黎帆喝了整整一葫芦软糯甘甜的山酒,但这入口如饴的液体,后劲儿却是厉害。在他回到旅社不久,便排山倒海地发作了,将他撂倒在床上,昏沉大睡。这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过来。起身时,头脑内仍有锯齿般的隐隐阵痛,令他萎靡不振,只得大杯地喝隔宿凉茶,来消解浑身的燥热。
这样懒洋洋又坐了两三个钟头,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先听隔壁没有动静,这才下楼去,问那柜台上的女孩要了一小碗茶水泡饭,就着榨菜暂填了肚子。他正要转身上楼继续歇息时,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角,问道:“去哪里呀?”
黎帆冷不防身后有人来拉,吃了一惊,掉头来看,不是别人却是那位自称朱正太儿子的中年人。看情形,旅社中女孩也认识他,颇有礼貌地叫他一声:“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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