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深深地鞠了个躬。
“在医生中——”后藤的语调变得柔和。“对于病人的生死漠不关心的人很多,即使病人死了也犹如放屁,不屑一顾。这个,可以说是没有人性。可是你,即使在全力以赴地为父亲、妹妹以及恋人复仇的时候,也使人感到能成为一位对病人富有同情心的医生。因为通过这次寻查,你可以懂得对活着的生命的尊重。”
“嗯。”
虽然在点头,可原田已没有作医生的资格了——殴打、杀死凶手,不仅如此,还要杀死岛中教授和中冈干事长,前途没有了。但对此绝无懊悔,从前那些关于个人前途的设想已不存在。
原田告别了医院。
此刻是黄昏时分,还有时间。
他向车站走去,并自言自话地嘟哝着。
他知道关东军七三一部队进行过酵虐的活人实验。在医生中没有不知道的。细菌研究的负责人石野五郞出自关西的西海大学,被派遣去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医生并不限于西海大学,其它大学也有……
西海大学?……
突然,原田想起了中冈干事长的出身是西海大学医学部。
走着走着……
他慢慢地觉得能看见事件的全貌了。
岛中教授是从陆军大村医院被抽调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进行杆菌的研究。关于这点,军方业已隐匿了岛中的军历,可以肯定研究所对外是绝对保密的。
细菌武器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功,并且实用化了。所以陆军在南方战场设立了分室,开始了为对付盟军而进行的研究。其后不同,菌的培养、繁殖也不同,必须要挑选适宜于热带的菌。
岛中和中冈作为负责人被派往库拉西岛。
技术员和工作人员仅仅二十名,在那儿进行研究。可是,盟军很快就反攻了。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势态急剧恶化,研究所已不能撤退了。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有三千人,全部杀死显然不行。可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仅二十名,为了防止泄露机密,军方便下令全部杀死。说来运气也好,碰上这时库拉西岛已变为饥饿岛,饿死四千余人。假托于此是没有问题的。研究所被破坏了,全体工作人员杀害了,仅仅岛中和中冈,或者还有其他的军官吧,总之只有军官,乘海军的二式大艇逃走了。
包括父亲在内的四名士兵,在这之前逃跑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
耳际边回荡着后藤院长的话。
究竟研究什么呢?
倘若仅仅是一般性逃蹿,四名士兵不会冒用幽灵户籍,反之,要是去告发虐杀所员,那不是更好吗?若是这个也不能成立的话,那是不是四名士兵杀了其他的伙伴,最后又要被军官们杀掉,所以逃跑了。
或者,是不是由于争夺粮食之类的,在研究所里互相火并起来了?
不——原田摇摇头。
直到战败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中央情报局仍在活动。作为目击者的野麦凉子,仅仅讲出了父亲临终前所说的“库拉西”的话,就被绑架。倘若仅是内部火并,中央情报局是不会感兴趣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
以上这些,都只是想象而已。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之中了。正如后藤院长所说的那样,毫无搜寻的办法,一切证据被销毁了,最后的人证,就是父亲等四名士兵。
——绝望了?!
原田在想象中描绘着这幅黑暗的图画。在那冥冥黑暗中,潜入了一条巨大的蛇,其身体前半部份已钻入黑暗里,后半部还在慢慢地蠕动,正要潜入黑暗。在此之前,原田正在拼命地追击着后半部,也抓住了一点真相,一点有关证据。
倘若这条蛇完全爬进冥冥黑暗,原田搜寻来的证据,也将永远地消失在那冥冥黑暗之中了。
在原田激荡、翻腾的胸中,又燃烧着焦躁的火焰。
5 从窃听器传来的淫秽浪语
深秋的地虫在嘶叫,那声音重包含着焦躁,不久,生命就将逝去。原田在想忖,它是在对此表示愤慨吗,或者是不绝如耳地倾诉着什么?
这是什么虫呢?不清楚,是一种能发出高亢声音的虫。
原田蹲在墓地里。地虫对于原田不予理会,继续鸣叫。
十月六月,夜里十点五分。
岛中和美都留的声音从调频接收机的窃听送话筒里传出。原田用耳机窃听。
从九州返回已三天了。
会见了峰岸五郎。他还没有得到有关中央情报局的情报。
他们虽然分析了情况,可是都没有良策。库拉西岛的研究所被埋葬了。前往研究所的人员记录没有,即使还在也不可能找到。岛中和中冈曾派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一事是可以查明的,那里的复员者能在某种程度上搞清,因为帝银事件之时,有搜查记录。可这毫无意义。岛中和中冈在热带传染病研究所,这是显而易见的。关键问题是,在那个研究所里有什么。
只有等待中央情报局那条线的情报——这就是峰岸的结论。
原田仍返回去监视岛中的情妇——牧丘美都留的住宅。目前只能这样。
这条正钻进黑暗的蛇,身体的大部分已经消失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西村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