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露出微笑。“这是我的荣幸。”他说。
对马什而言,那天晚上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夜晚。那是一个魔法之夜,是一场梦。他可以发誓,那一夜仿佛有四五十个小时,每个小时都无比珍贵。他和约克举杯把盏,谈天说地,到处巡视,对他们所造的船惊叹不已。
马什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疼得把前晚的事忘记了一多半。当然,有些瞬间刻入了记忆,永难磨灭。
他记得自己步入大厅,比步入全世界最高级的旅店的感觉更加美妙。吊灯璀璨辉煌,油灯火光闪烁、色彩纷呈。镜子使长而狭窄的船舱显得比实际尺寸宽大一倍。一群人聚在吧台边谈论政治。有人叮叮当当地弹奏平台上那架钢琴,头等舱的门不断拉开关上,整座大厅充满灿烂的光芒和笑声。
他们整夜航行,达利站在领航室里守望,确保船只的行驶灵巧快速。甲板上灯火通明,音乐声和笑声在水面上飘荡,烟囱冒出火星与黑烟。她的名字写在驾驶室上,菲佛之梦,蓝色镶银边的漂亮粗体字非常显眼。
当晚的高潮于午夜之前来临。他们前方出现了第一艘汽船,正翻搅着河水前进。马什一看见那艘船,立即拉住约克的手臂,把他拖上领航室。领航室里有好些人。达利站在船舵前啜饮咖啡,两个舵手和三个乘客坐在他身后的躺椅上。这些舵手不是马什雇来的,但舵手可以任意免费搭乘船只,这是河上的习俗。他们经常待在领航室里和掌舵的人聊天,通宵不寐。马什没理会他们。
“达利先生,”他对自己的舵手说,“前面有艘汽船。”
“我看见了,马什船长。”达利爽快地咧嘴一笑,答道。
“你知道是哪艘船吗,达利先生?”
“现在还不知道。”舵手回答。
阿布纳·马什转向乔希·约克。“乔希,”他说,“真正的船长是你。我不会给你太多建议,但我对前面那艘船太好奇了。为什么不叫达利先生追上去瞧瞧?这样我会舒服点。”
约克微笑。“不错。”他说,“达利先生,你听见马什船长的话了。你认为菲佛之梦号追得上前面那艘船吗?”
“她什么都追得上。”舵手答道。他呼叫工程师加送蒸汽过来,然后拉响汽笛。
狂野而凄厉的尖啸声在河面回荡,仿佛在警告前面的船,菲佛之梦号就要来了。
嘹亮的汽笛声惊动了所有旅客。他们纷纷涌出大厅冲上甲板,连睡在面粉袋上的甲板乘客也爬了起来。刚开始,旅客全往船头方向挤,不一会儿两艘船的距离拉近,他们又涌向会与那艘船交会的那一侧。
“天杀的乘客,”马什对约克咕哝,“从来不会想到要让船身保持平衡。我发誓,总有一天,他们会全部挤到同一边,让一艘倒霉的船整个儿翻起来。”
抱怨归抱怨,马什依旧快活。怀提在下面添加柴火,熔炉咆哮着,巨大的桨叶转得愈来愈快,超船的过程几乎一瞬间就结束了。菲佛之梦一口气吞掉了两艘船之间的距离。两船擦身而过时,下面的甲板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听在马什耳里,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急速超过那艘娇小的轮船之际,约克念出领航室上的名号。“好像叫玛丽·凯伊。”
“乔希,你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建立名声,”马什对约克道,“你瞧,已经开始了。”
“是的,”约克朝后面望了一眼,玛丽·凯伊号越变越小。“的确如此。”
那天晚上结束之前,菲佛之梦号总共超越了半打汽船,其中包括一艘几乎和她一样大的明轮船,但再也没有像第一次追上玛丽·凯伊号时那般刺激。
第五章
俄亥俄河,菲佛之梦号船上,1857年7月
无论是否头疼,阿布纳·马什都是个称职的汽船水手,他不可能整日蒙头大睡,尤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大约十一点,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总共不过睡了几个小时。他从床头柜的盆子里掬了一把微温的水泼到脸上,然后穿衣服。有很多事要做,而约克不到天黑是不会起床的。
马什戴上帽子,对镜中的自己皱皱眉,轻轻拍拍胡须,之后抓起手杖,摇摇晃晃地从最高甲板舱走下锅炉甲板。他先到盥洗室看了看,又转身把头探进厨房。“我错过早餐了,托比。”他对已经开始打点午餐的厨子说,“叫小弟送六个蛋和一大块火腿上来,送到最高甲板舱。还要咖啡,浓一点。”
马什在大厅匆匆喝下一两杯利口酒 ,感觉好了些。他与旅客和侍者寒暄几句,急忙回到最高甲板舱,等待他的食物。
吃过东西后,阿布纳·马什觉得元气回复了。
他登上领航室。舵手已经换班,跟舵手做伴的免费乘客只剩一个。
“早,基奇先生,”马什对舵手说,“她的吃水状况如何?”
“没什么可抱怨的。”舵手答道,他瞥了马什一眼,“您这艘船真是活蹦乱跳,船长。如果要把她开到新奥尔良,最好找些优秀的舵手。操作她得有点儿本事才行,真的。”
马什点点头。这不令人意外,快船往往难以驾驭,他并不为这个发愁。没有真本事的舵手休想靠近菲佛之梦的船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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