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佛之梦追逐着南方人,其间有一两次因为弯道的缘故失去了她的踪影,但基奇每次都加紧脚步赶上去,把距离拉得更近。
接下来,事情起了变化。南方人号原本领先在前,正急速通过一个密林夹岸的弯道,突然间却笛声大作,速度猛减,船身也剧烈摇晃起来。
基奇小心翼翼地转动舵轮,让菲佛之梦号的船首转往右舷方向。等他们绕过半个弯道,才发现前面有一艘主甲板堆满烟叶捆的大船搁浅在沙洲上。大副和船员都跑到了岸上,带着长杆与绞车,试图把船拖开。南方人号差点撞上他们。
河面陷入一片混乱。沙洲上的人喊叫挥手,南方人号则迅速倒车逆行,快得像魔鬼;菲佛之梦号则驶入了清澈的水流。但南方人号桨轮逆转,船首随之转向,显然是想横插在菲佛之梦的前面。“天杀的混帐!白痴!”基奇咒骂一声,稍微转动舵轮,通知怀提降低左舷压力。但他并没有退却。两艘船渐渐逼近,越来越近。马什听见下面乘客发出惊叫声,有一阵子,连他都认为他们要相撞了。
但南方人号减低了速度,船首重新转回顺流方向。菲佛之梦终于超前了几英尺距离。底下有人欢呼起来。
“加油啊。”马什咕哝着,声音小到没人能听见。南方人号翻搅水花急起直追,现在她落在后面了,但并没有落后太多,只相差大约一个船身的距离。菲佛之梦号那些该死的乘客纷纷涌向船尾,船员只好全部往前跑,脚步声让整艘船震动不已。
南方人号再次赶上来。她在菲佛之梦号左舷后方,与他们平行,船首追上了菲佛之梦号的船尾,一点点拉近距离。要不是菲佛之梦号的船身比较高些,两艘船的边缘近得可以让彼此的乘客跳到另一艘船上。
“该死,”南方人号就要超前时,马什大骂道,“基奇,叫怀提用我的猪油。”
舵手瞥了他一眼,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猪油?噢,船长,我就知道你是只老狐狸!”他透过传声筒对引擎室大声下令。
两艘船齐头并进。马什紧握手杖的手满是汗水。底下的甲板工人好像在和一些该死的外国人争吵,那些混蛋把猪油桶当成踏脚台,得把他们全部赶走才能将猪油运到火伕那里去。马什心急如焚,火爆得如同即将燃烧起来的猪油。上等猪油很贵,但它在汽船上非常有用。厨子可以用它做菜,而猪油烧起来热量惊人,这正是他们眼下最需要的,光靠木柴烧不出这么多高温高压的蒸汽。
猪油倒进熔炉之后,胜负立见分晓。烟管喷出两道长长的白色蒸汽,高耸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菲佛之梦号仿佛鼻孔喷火,微微摇晃一下,散出火星,犹如火车车轮般锵锵作响,甲板起伏震动,飞快地超越了南方人号。距离大到足够保险之后,基奇把船驶到对手的正前方,让他们陷入菲佛之梦留下的汹涌波涛中。
那些没事可干的无聊舵手笑声不断,四处散烟,大叫大嚷着菲佛之梦号是多么了不起的一艘船,把南方人号远远拋在后头。阿布纳·马什更是笑得像个傻瓜。
他们足足比南方人号早十分钟抵达开罗。开罗是清澈的俄亥俄河与浑浊的密西西比河的交汇点。
阿布纳·马什几乎忘记了他与乔希·约克之间不愉快的小插曲。
第六章
路易斯安那州,朱利安种植园,1857年7月
两名骑手出现时,索尔·比利·蒂普顿正在大门外,对着砂石小径前那棵枯萎的大树练飞刀。虽说是上午,但天气已经热得像置身地狱。索尔·比利出了一身透汗,正打算练完后去游游泳。这时他看到两名骑手从老路拐弯处的树林中出现了。
两个拴在一起的黑奴踉踉跄跄跟在骑手们身后。索尔·比利抱着胳膊,背靠在大树上,等待他们接近。
他们果然勒住缰绳。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看油漆斑驳、门阶朽坏的大宅,从嘴里吐出一口烟草渣,扭头对索尔·比利说:“这里是朱利安种植园吗?”
他块头不小,红红的脸膛,鼻子上有个瘤子,身穿臭烘烘的皮衣,戴一顶软趴趴的帽子。他的同伴是个年轻人,脸颊红润,身材瘦削,可能是他儿子。
“没错。”索尔·比利回答说。他朝骑手身后看了一眼,随即走向那两个形容憔悴的黑人。他们被锁链拴在一起,显得颓丧可怜。索尔·比利露出了微笑。“哦,”他说,“这不是莉莉和萨姆吗。没想到你们俩还会回来。你们逃走已经有两年了吧。朱利安先生知道你们回来,肯定特别高兴。”
萨姆是个身材魁伟的男人,他仰头盯着索尔·比利,但目光中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有的只是恐惧。
“我和我儿子在阿肯色遇见他们。”红脸男人说,“他们自称是自由黑人,但别想蒙我。好了,我把他们带回来了。抓回这样两个奴隶,应该能值点什么吧。朱利安先生在家吗?”
“不在。”索尔·比利抬头看看太阳。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
“那好,”红脸男人说,“你一定是监工吧?他们称作索尔·比利的人?”
“就是我,”他说,“萨姆和莉莉说起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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