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它结束了,”朱利安微带感伤地说,“万事万物均有其终结。库特,你惋惜吗?”
“情况已经改变了。”库特同意,“灰尘处处,房屋腐朽,还有一大堆老鼠。但我不想再过居无定所的生活了,丹蒙。在外面的世界我们永远不会安宁,狩猎过后遗留的永远是恐惧、躲藏和逃亡。我不想再那样。”
朱利安露出讥讽的微笑。“是很艰苦,没错,但未尝没有一点趣味。你还年轻,库特,请记住,无论他们如何追猎你,你都是主宰。你会见到他们死去,见到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全部死去。加洛克的家园会化为废墟,变得毫无价值。牲口制造的一切事物通通会化为废墟。我亲眼见过罗马成为灰烬。只有我们始终留存。”他耸耸肩,“何况我们也许还能再找到另一个瑞恩·加洛克。”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有这种希望。”辛西娅不安地说。她是个苗条俏丽的女人,有一对褐色眼睛,瓦莱丽被遣走之后她成了朱利安的最爱,但就连索尔·比利也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新地位毫无把握。“我们落单的话会很难熬。”
“所以你不想离开我?”丹蒙·朱利安微笑着问。
“不,”她说道,“求求你。”库特和阿曼也一起望着他。
一个月前,朱利安突然开始送走同伴。
瓦莱丽是首先被驱逐的。尽管她苦苦哀求,朱利安却没有把她和那个令人厌恶的让一起送到上游区,取而代之的是黝黑英俊、残酷而强壮的雷蒙——有些人谣传他是朱利安的儿子。
隔了一夜,让也离开了,是单独启程的。
索尔·比利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他错了。丹蒙·朱利安有了新主意。
一个礼拜后乔治又被送走,接着是卡拉和文森,然后是别的人,或成双成对,或单独上路。现在,留下来的人都知道,他们随时可能被赶走。
过了一会儿,他们动身前往索尔·比利答应要带他们去的地方。那栋屋子在法国区之外,位于新奥尔良的美国区,不过步行即可抵达。丹蒙·朱利安走在前面,与辛西娅手挽着手,穿越由煤气灯照明的狭窄街道,脸上带着飘忽不定的微笑。
索尔·比利为他们引路,不久他们便来到城中一处阴暗荒僻的地区。
三个人从一条小巷子走出来,从他们面前经过。朱利安没理会这群人,但其中一人在灯下瞥见了索尔·比利。
“是你!”他说。
索尔·比利回头瞪着他们,一言不发。这是一群半醉的克利欧年轻人。
“我认得你,monsieur。”那个人说。他走向索尔·比利,酒意和怒气让他黝黑的面孔泛着红色。“你忘了我吗?那天你在法兰西交易所侮辱了乔治·蒙特勒,当时我和他在一起。”
索尔·比利认出他来了。“哦哦。”他说。
“蒙特勒先生在六月的一个晚上失踪了,当晚他一直在圣路易斯赌钱。”那人厉声说。
“我真是感到悲伤,”索尔·比利说,“我猜他一定赢了太多钱,结果招惹上了强盗。”
“他输了钱,monsieur,连续输了好几个礼拜,身上没有东西好偷。不,我不认为是强盗干的。我认为是你,蒂普顿先生。他打听过你的事,他打算用恰当的方式把你这种人渣处理掉。你不是绅士,monsieur,否则我会把你叫出去。如果你胆敢再到法国区露面,我保证会像鞭打黑奴一样当街鞭打你。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索尔·比利说道,他朝那人的靴子吐了一口口水。
克利欧人咒骂起来,气得脸色发白,迈前一步扑向索尔·比利。但丹蒙·朱利安走上前来,挡在他们中间,一只手顶住那人的胸口。
“monsieur,”朱利安的声音像醇酒,又像蜂蜜。那人有些迟疑。“我可以保证蒂普顿先生没有伤害您的朋友。”
“你是谁?”即使是半醉状态,克利欧人仍能清楚地分辨出朱利安和索尔·比利的不同地位。精致的衣着,清爽的外表,教养良好的音调,所有这些都表明他是个绅士。朱利安的双眼在油灯下闪着危险的光芒。
“我是蒂普顿先生的雇主。”朱利安说,“我们一定要在街上讨论这种事,而不能到别处去吗?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坐在月光下畅饮闲聊。我来请你和你的朋友喝杯提神的饮料如何?”
另一个克利欧人上前走到朋友身旁。“咱们去听听他怎么说,理查。”
那人勉强同意。
“比利,”丹蒙·朱利安说,“给我们带路。”
索尔·比利·蒂普顿忍住微笑,点点头,领大伙出发。
他们越过一个街区,转进一条小径,小径通往一座黑暗的院落。
索尔·比利在一个满是浮渣的水池边缘坐下。池水令他的臀部湿了一片,但他并不在乎。
“这是什么地方?”蒙特勒的朋友问,“这不是酒馆!”
“呃,”索尔·比利·蒂普顿说,“呃,我一定转错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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