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心如死灰。我从阅读的书籍里得知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学到了那些字眼。
二十年来,我总认为自已超凡卓越,如令却发觉自己是一种超自然生物、野兽、没有灵魂的怪物。我无法断定自己是吸血鬼还是狼人,这个问题让我困感。无论是我还是我父亲,都不具有化身为任何物体的力量。但猩红饥渴每隔—个月便会袭来,看似和月亮周期有关——虽然并不总是和月圆的日期一致。那是狼人的一个特征,书上是这么写的。那段时间里,我阅读了大量的相关文献,极力了解自己。和狼人的传说—样,我时常撕开人的喉咙。也会吃下少量的肉,特别是在饥渴极为严重的时候。而当饥渴没有找上我时,我便人模人样,这一点也和狼人传说相符;但另一方面,白银和杀狼草①对我却没有影响,我也不会变身或长出毛发。和吸血鬼一样,我只能在夜晚活动。此外,我发现自已真正渴望的似乎是血,而不是肉。但我是睡在床上,而不是睡在棺材里。我曾无数次地跨越流动的水,轻而易举,当然没有死。宗教圣物也从未使我觉得不舒服。曾经有一次,我偷走一具我的受害者的尸体,想知道它会不会复活,变成—个狼人或吸血鬼,结果它仍旧是尸体。过了一阵子它开始发臭,我只好埋了它。
【① 即附子草,传说可用来驱逐狼人。】
你能想象我的恐惧。我不是人类,却也不是那些传说中的生物。我断定书籍没有用处,我只能依靠自己。
月复一月,猩红饥渴不断找上我。那些夜晚充斥着可怖的狂喜,阿布纳。夺取他人的生命,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生机澎湃。但我仍然对自己深感厌恶。我猎杀年轻的人,纯真的人,貌美的人。他们似乎拥有一种内在的光辉,能够点燃饥渴;年老病弱的人则无法办到。但在其他时候,我却热爱着这些会引发我杀机的特质。
我十分绝望,想努力改变自己。平时我的意志力非常强,但猩红饥渴来袭时却一无用处。我转而将希望投注在宗教上。当我感觉到那股狂热的第一线征兆时,我找到一家教堂,向为我应门的神父坦白了一切。他不相信我的话,却同意坐下来陪我一起祈祷。我戴着十字架,跪在祭坛前,热烈地祷告。蜡烛和圣像环绕着我,我安全地待在上帝的殿堂里,而他的一名代理人伴在我身边。不到三个小时,我便扑向他,在教堂里当场杀了他。第二天尸体被发现时,还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接下来我试着推论。如果宗教没有用,那么这一切就不会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我开始屠杀动物以取代人类;我从医师的诊所窃取人类的血液;我闯进一间葬议馆,因为知道有具新鲜尸体刚刚送到。这些做法都有帮助,或多或少减轻了饥渴,却无法让它终结。最好的方法是宰杀活的动物,从尸体中吸取仍旧温热的血。你知道,那是生命,生命和血一样重要。
虽然历经这一切,但我仍将自己保护得很好。我在英国境内迁徙过许多次,如此一来,死亡和失踪的受害者就不会集中在同一地点。我尽可能埋葬了许多尸体。最后我开始将我的智慧应用在猎杀上。我需要钱,所以找寻找有钱的猎物。我变得富有,而后更加富有。钱可以生钱,一旦我拥有了一些钱,就会有更多诚实干净的钱流入我的口袋。这时,我的英语已经极为流利了。我再次更改名字,自称绅士,为自己买了一幢位于苏格兰荒野的孤立住宅,在那里我的行为不易引人注目。我也雇佣了一些行为举止谨慎的仆人。每个月我都会离开那里去做生意,彻夜不归。我的猎物都不是附近的居民,仆人丝毫没有怀疑过我。
后来,我产生了一种想法,觉得它很可能是最终的解决之道。我的一名仆人,一名漂亮的年轻侍女,和我愈来愈亲密。她似乎喜欢我,而且不只是主仆关系那么单纯。我响应了她的感情。她诚实开朗,温柔聪慧。我开始视她为友伴,井在她身上看见一条出路。我时常考虑,可以把自己用铁链锁住,或是监禁起来,直到“猩红饥渴”消退,但我从来想出—个可行的计划。如果把钥匙放在伸手可及之处,—旦饥渴来袭我就会使用它;而如果把它丢开,那我如何脱困?不,我需要有人帮助我,但我一直谨记父亲的警告,绝不把自己的秘密托付给你们人类。
现在我决定冒险。我遣散别的仆人,没有雇人来取代他们。我在屋子里建了—个房间——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有厚重的石墙和一扇铁门,与记忆中父亲与我共享的那座监牢的铁门—样厚实,还在外部加封了三道巨大的金属门。我无路可逃。等一切完成之后,我把我那漂亮的小侍女召来,对她下达指示。我没有完全信任她,没有把全部真相告诉她。我很害怕,阿布纳,如果她知道我的真面目,她也许会告发我,或者立刻逃跑。这样一来,近在眼前的这个解决之道,连同我的房子、我建立起来的财富和人生就会随之消失。所以我只告诉她,每个月我都会短暂地发狂一次,是癫痛之类的疾病引起的。我说在发病的这段期间,我会走进那个特殊的房间,她必须锁上门,把我关在里面整整三天。我会带水和食物进去,包括—些活鸡,让饥渴稍为缓和一些。
她震惊、忧虑、不知所措,但最后同意照我的话做。我想她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我,几乎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所以我进了那个房间,她在我背后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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