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呀,我的孩子……”是闲散老人,唤得柔软,与对方似有契合很久的濡沫之情。
“夫子,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您有什么不如意的,可以使唤若虚,何必要伤了自己?您知不知道,您受伤就如同若虚受伤一样,若虚绝对会感同身受的。”是原若虚,难得的真情流露,居然亦会脆弱至此,焦虑至此,担心至此,与对方似有种超越血缘的更深刻的关系。这一问一答,让人回味又三思。沈研不出声地咂摸,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惊,及至看到以同样的姿势蹲于他旁边的唐清,才哑然失笑。唐清说,查案也需兴趣的指引。她最大的兴趣来自她的老师。她当然会——跟踪闲散老人。“早知如此,跟你一起出门了,研。”唐清轻轻说,难得主动,蹭来他的脸颊,“还有……浆面条很好吃。”她说时脸儿红红的,再细瞧,她的唇儿也红红的,许若沾了辣,许若心里热。
沈研对自己说,真的不能再看她了,再看下去,连正事儿都快忘记了。沈研很舍不得地别转头。唐清也转头,对了墙壁,竖起耳朵,很认真听。“夫子,您与小儿已经很久没见了。”“不会啊……若虚不是前段日子还问我讨了一张画像吗?”“就是很久很久了……夫子,想煞小儿。”“好——若虚说很久就很久吧。”“嗯……”原若虚在娇嗔。他居然也会撒娇?仿若看到久未谋面的亲人,至亲至信如父亲般的人物,展现了他这个年龄阶段本该拥有的纯真。他毕竟年轻,在真正放松的时候会抑不住平日积聚的苦闷与寂寞,全然流泻,满腔倾诉起来。唐清慢慢张嘴,心里说不出确切的滋味儿。她手儿却一紧一疼,被人用力捏了一下。她低头看到密密合合覆在她手上的沈研的手,更奇怪地朝他看去,居然他眼中有气,也不知在酸酸着什么。
闲散老人的笑声传了出来,很洪亮很有力,不像受着重伤,也不像半百老人,“一直不与若虚吾儿相见,是怕我这个衰颓将死的废物影响到吾儿的大好前程,我不想阻碍吾儿施展拳脚,统领江湖!现在又必须与吾儿相见,是因为到了时间给吾儿炼血了!唉,我能做到的只有如此了。”
原若虚的出声也透着颤抖,“夫子,我一直想问……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何每隔五年就要炼一次血?能不能告诉……”想来这个问题原若虚问过好多次,又显然他不该在闲散老人面前提这个问题。因为——唐清和沈研在外面等了好久,没有回答,只听得里面噤声一片,气氛怪异尴尬地凝结住了。
唐清回头,与沈研碰了个脸对脸,彼此面面相觑。她和他都在想,咦,若虚公子也要炼血吗?“你小时候啊,受过很重的伤,差点送了命呢!我,是用自己的血和你一块炼的,正好你是阴柔体质,我是刚阳体质,我们的血很是配合。我其实很自私,若虚你知道吗,我在救你的同时也在救我自己,归根到底,我是为了自己。你没发觉吧,炼过血之后,你体质增强了,我呢,呵呵,也越“老”越年轻了!不知是不是你血的功劳,竟能让我常保青春呢!所以,若虚啊,不必感激我,夫子其实很自私!”“不,夫子,感激是一定的!不管你现在口口声声地贬低自己,若虚永生永世对你都只有感激与忠诚。只是,若虚有一个问题,憋在心底好久好久了,一直想问。”“吾儿今日的问题接连不断哦,老夫快招架不住了,呵呵呵。”“夫子!为什么,我的记忆是空的呢?我一直保持的就只有二十岁的记忆,过往是一片空白。不管我如何努力去想,就是无法回忆我二十年来的生活,仿佛是一个割裂层一样。我记得我的出生,我的现在,可那之间是断掉的。不是模糊,不是丢失,仿佛天经地义是不存在了一样。所以,我的心也如此,一直很空很空。我不愿优雅,不愿淡漠,我不是故意这样的。而是我除了优雅淡漠,就不会别的了。我不记得笑的回忆,我不记得哭的回忆,我没有经历过欢欣,我也没有经历过痛苦。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连同我的身份,会不会从来就是假的……”窗外的沈研喃喃,“这一刻的若虚公子却是真的。”沈研又朝唐清看去,她依然怔愣,居然没有想到要回望他。她一定也感受到原若虚的迷惘,彷徨,焦虑,忧心,痛苦和悲伤。沈研看着这样的她,唉,心里开始拈一丛担心了……
“若虚!你不该这样,如此有失你武林盟主的身份!”闲散老人在斥责,很严厉,也很不耐。好像,这个老人对原若虚的付出,并不及原若虚对他的付出多。“对不起,夫子,我失态了。”若虚喃喃道,透着无尽的苦涩。“是的,你今天是问的太多了。”“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等等,夫子,请您等等,若虚真的只剩最后一个了,只有一个……您帮我解答了吧,我快受不了了,这样闷着秘密,我快受不了了!”“细细簌簌”地,原若虚似在展开什么物事,隔了一会才又听他说道,“这幅画像,是夫子您给我的。您能不能告诉我,画像中的女子到底是谁,与我有着何种关联?”原若虚问得怯怯,他仿若真的害怕着房中那个怎么看武功也不会如他的“老人”。“唉,若虚,都是过往云烟,画中女子早就不存在了,你执著追求到头来只会一场空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