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最怕她哭着求自己,赶紧催促她说,“傻瓜,别这样。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如果你变得像以前那么可爱,不再像八爪鱼那样缠人,我说不定会考虑重新追你呢。”
凌榛榛显然不相信,却只是伤感地看着他,“真的吗?”
面对那双纯洁的眼眸,常洛有些心虚,嗫嚅说,“当然。”
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不会了。这段爱情再美丽,亦已到此为止。过去注定未来,太真太美的爱情泡泡,注定要灰飞烟灭。常洛明白,要摆脱这段纠缠不休的苦恋,自己已完全无能为力。除非凌榛榛自己走开。所以,他要她好好地走开,不是哭着看他离开。而目前,让榛榛彻底忘记自己,就是最好的办法。
常洛追上一步,用力握住她的手,“忘了从前,天大地大。我们都还有机会碰到更合适的人。你以后会幸福的,榛榛!”
听到他这句话,凌榛榛眼里的恳求期盼慢慢退却,终于彻底消失。神情反而显得坚定冷静起来。她深深地看了常洛一眼,似乎要把他刻在脑海里。然后转身走进田家杰的房门。
冰冷的门“咔嚓”一声合上了。
常洛的心也“啪嗒”地落到地上。地面坚硬生冷,摔得他的心一阵哆嗦。他想,他确实是曾经深深爱过榛榛的。
度日如年。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常洛既渴望催眠快点结束,又怕面对那结果。孟川和邹兰一直在旁边陪着他。但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好一点。很多事情,只能一个人面对。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忽然“嘎吱”一响。凌榛榛低着头走出来,依然是亚麻色上衣和清秀的长发。“但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常洛心情复杂地想。
凌榛榛抬起头来,眯起眼睛,似乎一时不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左顾右盼地寻找,目光忽然锁定,顿时流露出发诸心底的、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欢欣。
常洛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凌榛榛果然径直向常洛走来,目光轻柔而明亮,“洛子,我还是记得你!你看,催眠术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失望的情绪瞬间弥漫开来,常洛勉强说,“你等一下。”然后快步冲进田家杰的房间。小小的舱房里昏暗朦胧,只点了两支小蜡烛。田家杰坐在临时充作催眠师治疗椅的沙滩椅上,用两指揉捏眉间,一副疲惫的样子。
“怎么回事,催眠失败了吗?”常洛忍不住问。
田家杰很累一般叹了一口气,“这次是我大意了。看来‘抹’掉情感记忆,和‘抹’掉吃东西那种小事的记忆,还不一样。另外,凌榛榛的情绪意志也很强烈,引导她完全进入我的控制范围,很不容易呢。明天再试一次吧,我把前期放松和引导的时间加倍,应该就可以了。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遗忘催眠师,如果我都不行,其他人也做不了了。”
常洛走出来,低声说,“田医生说,明天再试一次。”
凌榛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喜悦神情倏地黯淡下来,难过却浮上来。
常洛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低头走开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常洛的意料。
常洛想,他是太相信田家杰了。田家杰把他的遗忘术吹得神乎其神,能使孟川忘掉那晚河豚汤,却无法使凌榛榛忘记“常洛”这两个字的一撇一捺。田家杰总共为榛榛进行了六次催眠。但没有一次成功。
这把常洛原本一点凄美伤感的心绪都破坏殆尽。就像和一个非常看重的难得一见的朋友别离,依依不舍地送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一定是真心的伤感。但如果天意作弄,电梯故障,不停打开合拢,送来送去送不走。而每次电梯门打开,都要露出真诚微笑的表情,重新告别一次,到后来笑容会僵硬,伤感会疲惫,反而会有满心的尴尬。
常洛已把凌榛榛送进离别的电梯,只差挥手,电梯降下。离别的关键就在于,无论怎样摧肝伤肺地哭泣留恋,也挽不回那一方要远走的步伐。没谁会为了谁哭得伤心就留下。常洛早已看穿这一点,只是凌榛榛却仍如孩子般执著留恋。
每天早晨,常洛都把凌榛榛带到田家杰的舱门前。凌榛榛默默看他一眼,依然会流露出凄然留恋的神情,但看见他坚定的表情,于是自己推门走进去。
第二次催眠结束。凌榛榛露出前一天相同的又过一劫的表情,直直走向常洛,天真而欣喜地一笑,“洛子,真有意思,田医生一会儿要我想这样,一会儿又想那样,把我累坏了。可我还是认得你呢……”
第三次催眠结束。凌榛榛走出来,看见常洛默不作声的失望表情,不禁收敛起了幸运的浅笑,轻轻说,“洛子,我还是没能忘了你呢……”
第四次催眠结束。凌榛榛向常洛走过来,看见他的脸沉得如此厉害,呆了一呆,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洛子,对不起,我已经很配合田医生了,不知道还该怎么努力……”
第五次催眠结束。凌榛榛推门出来,依然看向常洛,但已经没有欢欣庆幸的表情,只是黯然看着他失望的样子说,“洛子,对不起……”
第六次催眠结束。凌榛榛已不抬头看常洛,悲哀地低着头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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